“其实,她也只是在利用他。让她真正将他当成伙伴,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是说,她另有帮凶?”张原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陈宇低着头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她一个人干的,还是另有其人。”
“可能是我多虑了。”这时候,关海滨已经来到了陈宇的身边,替他把落在他肩头的积雪拍掉。“以闫皓的性格,他在外界的仇家应该不少。更何况,现在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尽管他嘴上说着自己就是为了好玩,可是谁还会信他啊?那么,他到底是被爱情杀死,还是被仇恨杀死,又或者是被金钱杀死?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原野帮忙盯着点,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关海滨说着,转头对张原野说道。
张原野赶紧点头。“行!这是我分内的事。”
然后,趁着雪越下越大,张原野他们就先撤了,而重案组这边,则是要打道回府了。
跟在众人身后的,是陈宇。他打着雨伞,“咯吱咯吱”地走在雪地上,本来还在思考案情,可当他看见朱智臻要走,注意力立刻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了,一下子,他就想起了两个多小时之前做过的噩梦。
“阿臻!”陈宇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走到了朱智臻的面前。
陈宇顶着漫天的风雪,缓缓朝着朱智臻走去。“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陈宇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陈宇一脸为难的样子,朱智臻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这一次,你可得请我吃顿大餐。”朱智臻双手搭在车门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没问题!”陈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凝固在了清晨的寒风中。
众人散去之后,胡帅和朱智臻都表示要把陈宇带回来。不过这一次,关海滨却罕见的站了出来。“都不要吵了。我找陈宇有事。”关海滨打趣道。
在上车之前,陈宇一边擦拭着关海滨的前后反光镜,试图找到一些事来做以此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却被关海滨用笑容给制止了。所以,陈宇决定放弃,因为他知道,在这位睿智的老人面前,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于是,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等着关海滨的问话。
坐进车里,陈宇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因为他已经在寒冷的天气里待了很久,突然被这么一股暖意包围着。“你还好吗?”关海滨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朝陈宇问道。
陈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份文件。
关海滨开车的速度很慢。外面依旧是一片暴风雪,天空中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进去。陈宇几乎忘记了自己,他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一切。正想着,关海滨突然开口了。“我把空调打开了,你就不能多休息一下吗?”
陈宇这才反应过来。“唔,不想睡。”
“但是你看起来不太好。”这句话,让陈宇有些语塞。
“陈宇。”关海滨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的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老傅说了,等白晨涵案子结束,你要是想好好休养,可以在任何时候申请休假……”
“我很好。”陈宇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还好?关海滨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陈宇心里一紧,不想说,但也不会说不出来。他知道他内心愧疚,这一切都是关海滨的功劳,也感谢关海滨和“家人们”对自己这个年纪最轻的人的精心照料。他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告诉他们,因为他怕,如果他们走了,他就会失去一切,就像梁月月一样,就像他的爸爸一样,这对他来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陈宇这样想着,轻咳了一声。“这两个月。我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做噩梦。”
关海滨突然问:“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陈宇转过头,晃了晃脑袋。
“他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他很喜欢他的妻子。可是他对妻子的感情,却被深深地埋藏在了内心深处,就连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没有能看到自己的妻子。这件事,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直到妻子死后,他才把他们以前用过的那辆破汽车买了下来,哪怕只是破铜烂铁,也让他爱不释手,仿佛这辆车的每个部件,都是他妻子的模样。他日夜不停地鼓捣,不眠不休,直至把这把剑变得崭新如初。但是某一次,汽车被盗,警方发现时,汽车已被彻底毁坏,无法拼凑起来,从此他一蹶不振,一年之内便去世了。”
“我跟你讲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光工作是不行的,否则你迟早会崩溃的。你不能为了50%的几率,就自作主张,把自己的一生都给葬送了。”陈宇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这么说,梁月月走了这两个多月,你都没怎么休息过?你这么做不行。”关海滨看着一脸躲闪的陈宇,说道。
“我,我也清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确没有任何的权利,去自怜,去颓废。”
“我不是这个意思。”关海滨没等陈宇说完,就抢先说道。“你可以尽情地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这是你的自由。我是说,你得和谁谈一谈?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
“……”陈宇没有说话。声音沙哑,缓缓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关伯。一种人能忍住悲痛,坚持下去,一种人却陷入了无尽的幻境之中,再也出不去了,说来好笑,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分手而已。”陈宇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他放慢了速度。“原本我还想着,只要我一天都在工作,我就会忘记这一点。好吧,一开始还真有点用,不过现在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似乎对工作产生了免疫力,我又睡不着了,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梦到梁月月。我梦见了从前美好的事情,也梦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即使是在睡梦中,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复述我们所说的一切,以及我们在一起的一切。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安慰,因为我明白,只要我沉浸在这种幻想之中,我就无法继续活下去了,于是,我就迫使自己醒来,甚至干脆不睡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她?我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着你。”关海滨叹息道。
陈宇不说话了。关海滨唏嘘不已。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你跟阿臻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的原因。我可是听说梁月月也报了学鉴委的培训班,我只是要跟你说,要是你再不做出反应,恐怕你这一生都要与自己最珍贵的人失之交臂了。”
闻言,陈宇只觉得胸口一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车窗摇下了一条缝,双手撑在上面,望着窗外的白色。“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