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我看到因为我的到来，无尽死气，怨念，孤寂的气息翻涌的更加剧烈，无端的生出一股绝望，在试图冲破酆都的镇压。
那是比忘川之中更加无望的地方，无间地狱。
三十三重天外天，九重天外有神仙。
一十八层森罗狱，九幽狱下坠无间。
这里一片黑暗，是八大地狱之中，最苦的一个。
忘川还可遗忘，可这里，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坠入其中，便永生永世不能解脱，受千百劫难加身，从无间断。
“你还有闲心说这些？”
“不说这个那说什么？说你看看，这里其实就是个垃圾场，这人世间的种种罪恶全部被丢弃在这，哪怕给他们分了类，乃至不停的清理，可终将会有新的垃圾被送过来。这里面可回收的，在他们赎完罪之后，重新包装又送往人间，等他们爬的满身污泥，纠缠一身因果之后，再给送回来。哦对了，还有我的忘川河，好的，坏的，没人要的，什么都有，可他们却一边说着水不干净，有毒，要经过一道道工序净化之后才能喝，又一边的往里扔垃圾，多可笑？”
“忘川，不要意气用事。”
“我意气用事？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一种透心凉的舒爽，感觉这臭气熏天，都睁不开眼睛了？”
如今地藏这个清洁工不干了，那只养在垃圾场的流浪狗跑了，生出了无数只蟑螂爬了出来。
可是，总有人会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将一个个瓶子捡起来，因为瓶子是无辜的。
瓶子里装着水，水可以喝，可瓶子不能，没了瓶子水就留不住，至于装的是水还是酒，是毒还是药，也不是一个瓶子可以控制的。
我有些激动，都不知道应该替我悲哀，还是替那个瓶子悲哀。
靠，老子原来就是个收破烂的。
“该死的猴子，老子再给他抓回来压五百年，不，一万年。”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如果让这些东西涌入人间，会发生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我都想笑。
上天的路通了，可如今入地的路却崩了。
猴子没打碎凌霄，却踏了地府。
我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我问：“后土呢？这个时候还不出来吗？”
“轮回新的主已经出世，现在的后土，不就是你那位夫人吗？忘川，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我好像第一次在酆都这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到一丝愁苦之色。
让我把想嘲讽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你能坚持多久。”我问他。
“十年？百年？地狱崩碎，无间神佛不渡，而我身为地狱主宰，其本身，也在地狱。忘川，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怕死？”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不容易人间歇一歇了，我能喘口气，却没想到，这尘封在过去，最大的那块蛋糕出炉了。
可我怕馊。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余下的，就看你了。”
“看，承认了吧，你们一个个在我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算计我。”
“何来算计？忘川，生来世间，都有归途，你跟着地藏那么多年，还没看明白吗？”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们给我点了盏灯，让我看到了光，可也是这盏灯，才让我发现，我的周边身后，原来一片黑暗。
所以我不甘，也想点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还有理，废物，都是废物。”我甩了甩手转身就走：“那等你不行再说。”
一股子气没处发，正好地府这些恶鬼，成了我发泄的目标。
鬼神印浮在头顶，我站在整个地府上空。
看着姜臻带领着阴神，开始清剿那些恶鬼。
很漂亮，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既然生死都是苦，那就别解脱了。”我手指轻点。
黑龙咆哮而出，在地界上空盘旋。
龙口一张，龙吟之声响彻地府，鬼神印中牵引出无数条锁链，将他们一个个给绑了起来。
任凭他们如何叫嚣，全部给拉了过来，封印在鬼神印之中。
黑龙盘旋而归，将他们彻底镇压。
“没事吧？”姜臻问我。
“能有什么事，走，既然回来了，回家吃红烧肉。”
我不想她担心，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觉得我一个爷们，还让老婆担惊受怕，不好。
虽然她很强，甚至她的业火可以焚尽世间一切恶果。
可那是七情六欲所聚，五毒八苦为根，是众生意念所化，由一颗颗人心而生。
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是恶，什么是错，可他们还是做了。
能成人，谁想成魔？
地狱不关无罪人，可人人都要入地狱，因为人人有恶念，人人有私心。
这又怎么焚的尽？
我不想管，可这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事了，就像酆都说的，当恶念涌出，这世间将走到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彻底崩溃。
没得选，从来都没得选。
我拉着姜臻往孟婆庄的方向走，一路上看到很多劫后余生的阴魂在重建家园。
有看到我的，纷纷停下来对我行礼感谢。
心里说不上来有些别扭。
毕竟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对我，平日里哪怕那些小商小贩都对我敬而远之。
在路过酆都城的时候我带着姜臻走了进去，怪不得当初那个鬼差死活想买酆都城的房子，这安全系数，真高。
外面那么乱，这里还这么平静。
我指着一个商铺跟她说：“当初我就是在这给你买的发簪，没给钱。”
“哎呦，大人您见外了不是？早知道您是给女帝大人买的，您早说，我这还有套压箱底的首饰，您看看？”正好当初的那个老板在，连忙跑出来。
“拿出来看看。”
“大人您喜欢彼岸花，这也是一套，叫无悔，您看看。”
一整套，有发饰，有耳饰，有手环，有项链。
我看着喜欢，让姜臻背过身：“之前不会梳头发，成亲时我学了下，一直没机会，让我试试。”
“好。”
我梳着她的头发，想着我好像真是个没有信誉的，怕是又要失信了。
会生气吧，不过最好打死酆都，只要不打我就行。
没想到，在我没注意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
什么时候的事呢？
“好了吗？”
“哦哦，好了。”我将发簪给她戴上，转过她的身，怎么看怎么漂亮。
这么漂亮的是我老婆，我很得意，问那掌柜的：“多少钱？”
“看大人您说的，您喜欢拿去，不收钱。”
“那怎么行，本尊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记钟馗账上，去找他要，不给，你就说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