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一个,我手有点抖。
这是我养出来的,甚至最开始还是我开的头。
从特事局出来,我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变成一座空中阁楼,看上去一片繁华,可只要一处崩塌,就会直接从天上坠下来,而下面,是人间繁华。
一群人在街上游行,他们嘴里在喊着人权,喊着和平,可一个个眼神充满了暴戾。
我逆着人群,与他们擦身而过,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与世界背道而驰了。
我开始成了那个人人喊打的邪教头子,甚至在那些反对鬼神教的眼中,我已经成了邪神。
而我无可辩驳。
直到我看到站在人群之中的那抹红衣,她顺着人潮而来,握着我的手。
“我们回家。”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想的。”
“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好了。”
我听话的睡了两天,姜臻一直陪着我,可我依旧平静不下来。
我能感觉信仰在开始崩塌,曾经聚拢的气运在流失。
我杀了沈乐,鬼神抛弃了他的信徒。
我听到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哀嚎,我曾经给他们一个梦,又亲手给毁了。
虽然这个梦在我看来就是个玩笑,可我没想过,在一些人的眼里,这个玩笑被他们奉为法旨,并十分向往。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脑子昏昏沉沉的。
最后我决定放弃思考,因为我发现我越思考,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这时已经长成两个大小伙子的流云,揽月过来说想下山。
“长能耐了?”
“师叔公,我们修行,不就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吗?”
“……”
我伸手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天下苍生用不到你们,少添乱,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以为我说过之后他们就老实了,直到我发现道观变得安静下来。
“人呢?”我茫然四顾。
“走了,去当救世主了。”姜臻坐在那织一件毛衣,大红色的。
我心想,那他们可能走了弯路。
“你怎么不拦着?”
“拦着有用吗?”
“感情是通知我,而不是询问我的意见。”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这颜色太艳了,我不喜欢。”
“又不是给你的。”
“……”
“马上要过年了,两个孩子的。”
我不乐意了:“我的呢?”
“挺大人了还和孩子争。”
“我不管,怎么感觉我越来越没地位了?”
她不理我,我就闹她。
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然后我们就像两个孤寡老人,每日躺在摇椅上望天发呆。
我以为他们出去些日子就会回来,可直到姜臻的毛衣都织到了第十套,依旧不见踪影。
而这个人间的新年来了。
“别织了,浪费感情。”我气呼呼的出了门,打算买一些好菜,庆祝一下。
有些东西的是不能废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传承。
哪怕世道再乱,这一天总会放下一切,至少,吃顿好的。
路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一些,可依旧萧条。
这些年来,人们已经开始陆续向着各大势力的周围迁移,寻求保护的同时心里总有一个或许自己也可以踏入道途的梦。
留下的,也都是一些念旧的老人。
他们无亲无故,每日听曲打牌。
甚至这其中还有我的几个钓友,几个牌友。
不想未来,不提往昔,只是在夜晚的来临,朝阳的升起时感叹一句,又过了一天。
我想,等这一批人死了之后,这里将会彻底荒废。
“新年好啊,老陆。”饭店的老板和我招呼。
“你们招牌菜,给我来一套,我带走。”
“好嘞。”
老板吩咐一声,坐过来给我倒酒。
“我不喝酒。”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那可惜了。”他没坚持,自己弄点下酒菜,自顾自喝着。
“你两个师侄呢?平时不都是他们来跑腿的吗?”
“……”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话说也一晃十多年了吧,真快。当初你带他们来吃饭,别说,就这两个白白净净的,一看就养的很好。”
“长大了,心野了。”
“都一样,都一样。”
老板开始跟我话家常,说他儿子来消息了,想让他过去和他一起养老,在北方一个新建的城,说是他孙子被什么门派给选中了。
然后他就和我炫耀起来,还拍着我的胳膊告诉我,别不开心,那两个家伙说不定就有大出息。
“那这店你不开了?”
“不开了,本来也没什么生意,就你这个老顾客。”老板说完,环顾四周叹气:“你可能不知道,我这店是真正的百年老店,少说两百年历史了。当年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想着以后传给我儿子,可没想到,在我这断了根,听说盛世的时候,我祖上可出过大人物。”
“转给我吧。”我开口。
“啊?”
“开个价。”
“不是,老陆,你真要?”
“要。”
“那你就留着吧,什么钱不钱的。我知道你不差钱,不过你不要,我也是扔了。”
我没打算白拿,问他什么时候走。
“年后,到时有官方的车队经过,你也知道,我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这一路,生死难料。”
他说他也不想走的,可这辈子就要到头了,他总想在剩下的时间出去看看。
他出生在这乱世,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城里,守着这个店,从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如今他儿子出息了,他也算有个借口,要不然,心里总是迈不出那一步。
“话说老陆,你们那个道观,也没个人,我看你应该有点本事,怎么也窝在这里?”
“你不懂,我这才叫世外高人。”
“净扒瞎,我虽然没出去过,可路过的我也听他们说过,外面那些仙人本事都大着呢,都是会法术的。其实你这样也挺好,在这里你有点本事,也不愁吃不愁喝,挺好的。”
老板今天的话有点多,可能要走了,总有点多愁善感。
我静静的听着,也不反驳,等菜好了,我拿上,跟他说走时通知我一声,然后拿了几个金豆子给他,当做盘店的钱。
他不要,跟我拉扯半天,最后我烦的没法直接跑了,我怕再下去忍不住打他,老胳膊老腿,就这么打死就不好了。
至于盘店什么的,心血来潮,没什么意义,虽然只剩个名字,不过那个店,叫百味斋。
“两个臭小子不在了,我得找点事干吧。”我嘀咕着,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哭声。
好像是个孩子。
顺着声音过去,我在一堆垃圾中发现了一个婴儿。
最让我惊讶的是,这婴儿浑身长满了鳞片,一双竖瞳,张嘴哭的时候,舌头是细长分叉的。
是个人身蛇尾的女娃娃,刚刚出生,身上还带着出生时胎脂,一看就是一生下就扔了,如同垃圾一样。
“半妖?”
我有点惊讶,走过去伸手揪着对方的尾巴给拎了起来。
小东西小手乱抓,尾巴摇晃着,爬到我手上,张嘴就咬了下来。
“哇哇哇。”
我面无表情看着她崩碎的两颗小牙,想了想给她装进袋子里,拎着就回了家。
“老婆,老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我看见姜臻坐在门口,连忙跑过去。
“新衣服。”
“……”
“包包?”
“……”
“什么?”
我默默的把小东西拎出来:“可能是女娲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