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重点，你的目的。少跟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我不想听，我就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九重天阙，神仙之劫。”
“你想屠神？”
我惊呆了，这家伙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是金乌之火太热，给自己脑子烧糊涂了吗？
“屠神？他们，算什么神。”
“你要怎么做？”
“人族。”
“你想要再次掀起人神之战？你疯了？如今这天地，根本承受不了，会毁灭的，到时都得玩完。”
“当年颛顼绝地天通，意为三界自治，可神不同意，人族中那些沟通天地的巫不同意。”
老头仰头看着眼前的扶桑似是追忆。
“于是人族发生了动乱，共工氏与颛顼争帝，撞倒了了不周山，帝俊觉得，机会来了。”
“帝俊？那不就是你爹吗？”
“爹？”老头看着我：“人族尚可杀父，杀兄，杀子，神又多了什么？这世间万灵，大抵都是一样。”
“我们十个兄弟出了旸谷，可是羿射杀了我们，而这，正好成了人神之战的开端。”
“而可笑的是，神败了，巫也死了。”
老头看向我忽然道：“还要谢谢你，大侄子，当初是你，救了我。”
“我，救了你？”
“人神之战，九幽之国怎能幸免，况且还是帝俊的直系血脉，而半神，乃人神都最为痛恨的一方。”
我看着他没说话，想了很多。
金玲儿说是我带着人来到这的。
这么看来就是这个时候。
躲不了，逃不掉，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半神，神不承认，人不认可。
“自此以后，人神不得相恋，乃天地禁忌。”
我想起那灌江口那位，他是凡人口中的神明，肉身成圣，却自困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孑然一身。
“那金玲儿呢？”
“当年我不懂，为何人族如此孱弱，却能和神相抗。你跟我说，想知道，就去人间。”
“我？”
“你说想读懂人，就要先成为人。”
“所以，你懂的方式就是娶媳妇儿？”
“……”
“你不会没成亲吧？你这渣鸟。”
“是传承。”
之后的事老头没说，我也没多问，我对他的私生活没有什么兴趣。
“可这和你要做的有什么关系？”
老头没看我，接着说：“旧神亡，新神立。生命有轮回，这天地，自然也有轮回。神位空出来了，总要有人顶上去，于是，天地又诞生了昊天，而旧神遗民，成了世人口中的妖。”
说到这我看见老头有些激动了：“凭什么，他高高在上，人妖又互相争斗。”
我没说话，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
作为曾经最高贵的血脉之一，老头有着自己的高傲。
虽然他说的我无法理解。
“然而神死了，巫亡了。人族不敬天，不敬地，却夺天地造化反补己身，又走出了一条所谓的仙路。”
说到这老头感叹：“真是一群特别的种族。”
“可，神，怎会同意？”
“封神。”我看着他说。
“没错，彻底绝了这修仙之路，既然想得到力量，那就封神。神绝不允许，有不可控存在，毕竟帝俊都死了，想成仙，那就当神仙。”
“于是，这天地中出现了三个教派，聚集了几乎这世间大部分炼气士。阐教顺应天意，截教截取天机，天生对立。可这天地最根本的是谁？人族。于是还有一个人教。可人族有人皇，那人教如何立足？一个教派，只一名弟子，可笑不可笑？那这一手促成的鸿钧你说，能是谁？”
“通天孤立无援，不说那两位，还有当初大陆破碎而分离开来的西方天地，那还有两位想要要普度众生的佛，没有众生可怎么行？”
“四圣破诛仙。”
“所以他败了，他不懂人心，可这一线生机，恰恰就在人心。三界封神，天条出世，这世间怎可成仙？”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帮他？”
我不理解，既然如此，你跑去帮他做什么，让他们打呗，谁赢谁输与你何干？
“因为他是神，可他也不懂人。人族为何可以以一届凡躯比肩神明？我看了无数年，是传承，是信念，是羁绊，是这世间七情六欲，是那万丈红尘。”
“所以你让金玲儿修这个？你知道吗？因为你这个渣爹，她都成渣女了。”
“……”
“好吧，你继续。”
“……”
好一会我以为他都不说的时候，又忽然开口了。
“人皇啊，汇聚众生之力，可人族，真的需要皇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那是可以和那位并驾齐驱的存在。”我想了想。
“可我要的，是这世间芸芸众生。”
“而人皇消失，人族会如何？”
“崇拜仙神？”
“应该是仇恨，对神仙的仇恨。因为那天高高在上，所以人族再无可能出人皇，成就神仙的终究是少数，而这芸芸众生，想找到一条路，却又何其艰难。”
“而这种仇恨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就成了骨子里的执念。可他们空有热血，但愚昧，无知。”
“所以王诩出来了？”
“合纵连横，天下大乱，大乱必有大治。诸子百家，天下一统，这九州风云起，天下英豪出，这苍茫大地，悠悠数千年，到如今，人族，什么样？”
人族什么样？
那可太牛了。
修仙没了，好，我再开一条，照样上天入地。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再给他们千年，不，哪怕百年。
我不敢想。
“好吧，那猴子呢？你又为什么收猴子？”
我看他长出一口气，估计是说的有点累了。
也是，这个老六躲在这不知多少年了，都没人陪他唠嗑，像凡间那些老头，如今不是下棋就是喝茶，跳跳广场舞。
可他？
可怜。
“天地灵胎，悟空，可是如今这三界，最后一个真神之躯。”
“所以你只传道法，不修德行，就是为了让他和天庭对上？可他太小，又太弱，如今又成了佛。”
“所以，我又教了另一个猴子。”
我扭过头看着他那双已经平静下来的眼睛：“那九幽地狱的那只，到底是谁？”
“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吗？”
老头看着我笑了笑说道：“不重要，只要心中有恨，当他从九幽走出，带着滔天恨意的时候，那满天神佛，又该如何应对？”
踏天门，碎凌霄。
猴子行吗？
我不确定，但我估计有点悬。
“你还想问什么？”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把那一群人引过来，想做什么？”
“如今人族自治，天地权柄开始倾斜，神佛隐匿，人族不需要皇了，积压在这个族群中，数千年的怨气，一旦爆发，你猜，会发生什么？”
“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们自会带着成仙之法离开，然后传出去。”
“可天地不允许，那里是三界。”
我愣了：“所以，他们……”
“没错，如今他们没有实力，看不清，而当他们有了力量之后呢？如今的他们不敬仙，不敬神，胆敢叫嚷逆苍天。”
“可他们太弱了。”
我很不看好。
就一个个打游戏都挂机坑队友的他们？
“弱？你小看人族了。”老头指着山下：“而且，还有他们。”
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山脉起起伏伏，大大小小的洞府，院落坐落其中。
那是哪怕仙路断绝的今天，依旧成就人仙之位的天之骄子。
他们在这个世间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成了引领人族前进的先贤。
“你猜，他们对那天上的所谓神明，是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但大概是怨的吧？
“绝地天通，本为天地自治，可封神？凭什么封人族之神。天条？凭什么管人间之人”
“就算那封神榜上众仙神，可曾甘心？”
我不解：“你不是人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按照你的想法走。在他们眼中，或许成为神仙又如何？至少也是高高在上，一样长生久视。”
“可是如今这神位上，可是有仙的。”
“……”
“人族是一个很特别的种族，当天怒之时，守护家园，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宿命。”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一群人用了七十年，费尽心机想求仙，可到头来，带给这人间的到底是什么？
长生不老？
飞天遁地？
值得吗？
他们向往着除魔卫道，可最后引来那只魔的，就是是他们自己。
到底是神杀人，还是人杀神？
能成功吗？
不知道。
可成功又如何？
就算他们高喊着逆天伐神走到山巅，等回头看。
那身后亿万血骨，终将成了那天地间洗刷不尽的怨念。
可结果呢？
换个天帝？
然后呢？
我有些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错。
“忘川，你在怜悯他们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些不解：“我不知道，但大抵是不愿。”
这个我看了上千年的人间，从未上心。
可这一刻，我感觉，好像有些难以接受。
这是怜悯吗？
我不知道。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收了几个徒弟，给世人种了一个长生的梦。而这，正是他们所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