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本身并不是个好相处的,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也明白不少,师父身上那么些不太好的性子也学到了不少。北微说能在我身上看到拙安散人的影子,因此也不觉着师父离开了我们。我问他到底有多像,他说不多,也就那三分真情,三分假意,再加上个三分薄凉。
我说,那已经是很像了。
没错,拙安散人虽八方游乐行善,但是做事情全看自个愿不愿意,所帮之人合不合眼,虚情假意她不屑,顶多有兴致时也就偶尔做做样子,凉薄时那刻当真是没眼看,要多刻薄多刻薄,但真当是觉得自个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她又毫不推拒,誓不罢休。估摸着她那三分真情也就一分给了我和北微,一分给了她最爱的三清山,还有一分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我曾问过师父,“你这样性情不定,当真会有朋友,没有我以前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看,我是对自己多么的自信。自信到觉得我就是她的一切。
师父那时笑着说,“小如意,活在这天地间,本就是孑然一身,万事万物皆有它的缘法,求不来,推不去,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又何必那么在意。”
我说,“那我肯定是师父的,北微肯定是我的。”
师父看了我和北微一眼,笑容璀璨:“嗯,说的有道理,我们如意当真是脑子转得快。”北微倒是没怎么搭理我,只是日后粘我越发的紧了。
我一直喜欢师父表扬我,总觉得她多喜欢我几分,就会有多快承认我是她女儿。这一点一直是我心中的执念,虽然我清楚她在我心中更似是崇拜一般的存在。所以她的性子我也染了个七八分,不愿做的事情很多,认人做事的事情也很多。
我不是仙家推崇的白莲花,倒更像是落崖上的青苔 ,只管自个的小天地,也不愿与外界有多大的干系。对于未央,可能是因为他对我的信赖与依赖,内心深处总觉得我该对他负有一定的责任,这番责任也许算是师傅所说的个人眼缘,个人小义。
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多少有些犹豫,毕竟,他们是陪我而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定然愧对。
“罗天的神情看来是真话,他是自己要去落神渊的,七星向来护着罗天,两人形影不离,你不必责怪自己。至于我,虽然我的确不喜欢他,但是他给的幻形罩,救了你一命,无论如何就这一点,我也当还他这份恩情。落神渊虽危险,但我们各有能力,总归是能逢凶化吉的,所以你无需过多苛责自己。”
北微在我身后似是安抚我说道。有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他稚嫩的声音明显就还是个孩子,却总是能神奇的说出当下能安抚我的话语,就像师傅一样。一想到这,我的眼睛有些发酸,说不出更多的话,也不想让他听出更多的心绪,只”嗯“了一声。
落神渊正如其名,是一个让神无法忍受的地方。在海中还存在着的另一片海域,只不过它如死水一般的寂静,哪怕是投入一块巨石,也只是一两圈的波动,随后又再次沉默。它的颜色很深,深的如同黑墨一般,你无法看清下方有什么,只是给你无尽的恐怖,绝不会有想碰触它的念头。在它的上头有一些似海蛇一样的魔物在其中穿行,像是在嬉戏,又像是在逡巡。
“这里看来着实有些吓人呀,先声明啊,本星君可不是怕它,只是觉得这落神渊不干净,脏了本星君的衣裳。最后问一次,你们确定要下去?”七星扭捏的犹疑道。
“阿七,落神渊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地方,我今天定是要下去的。”罗天抽出自己的法器黑白双煞剑,借法器之力捏诀画出防护罩将自己包裹在内。
“四无一直指着这落神渊,未央在里面,我必然是要去救的。四无!“我捏诀画形,催动四无放出保护罩把北微和我包裹起来。
“好吧,既然如此,待会可得乖乖地跟在本仙君的后头。北斗方天戟,守护诀!”七星取出自己的双戟,瞬间强大的仙气瞬间包裹全身。不愧是星君的等级,清炁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走!”七星一声,我们集体落海下沉。
刚下落神渊一片漆黑,还好我们的防护罩皆能用仙气引光,死海中,我们好似三个发光的灯笼在夜间行走。落神渊的浮力很大,我们下飞的速度不是很快。突然,罗天朝我和北微大叫起来:“如意,小心身后!”我立即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原本在落神渊海面上的巨大海蛇朝我们冲了过来。
体型极大,速度极快,我避闪不及,四无放出的保护罩瞬间被它顶了个正着,我和北微在里头翻滚起来。七星见状,立马赶来,施法念诀,祭出方天戟与它厮杀在一处。好不容易站稳,我大惊失色,赶忙朝往七星方向赶去的罗天喊道:“罗天,后面!”同时,用我最快的速度,拈诀化器:“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射!”
一阵金光里现出的二尺高如意浮在我身前,如同拉弓一般,瞄准罗天的后方将化为利器的清炁射了出去。一阵翻江倒海的惨叫声,罗天后方的海蛇不敢再靠近。同时七星那边也将海蛇击退,向我们赶来。趁此时机,我和罗天迅速向七星靠拢,背靠背,法器对外,小心提防海蛇的反扑。
我心里怦怦直跳,跟着师傅也不是没降妖除魔过,不过师傅强大,在这一点上,我几乎没帮过什么忙,更不用说北微了。今日之前,我和北微还不算是真正的斗法过。
“北微,不怕,我······在这,一定······一定护着你。要是怕,就······把眼睛闭上,我一会······就带你出去。”我尽量说的轻松些,张口却带了颤音。
北微没有回我,我也不敢分神看他,只是感觉到他朝我背部近了一步,一只手抓紧了我的衣裳。感受到这份信赖,与保护他的使命,我瞬间大胆了起来。
两条海蛇没有朝我们再次发起进攻,虽然光照之处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但我们知道他们一直在外围打转,并未离开。一阵像筛豆子的声音响起,淅淅索索,在这落神渊中像是响起了回音,越传越远。
“不好,他们在召唤同伴!”罗天大喊道,原本温柔的嗓音此刻竟有撕裂般的沙哑。
“我们快往下沉,落神渊共有三层,这层是无稽世,下面是落羽世,海蛇这些魔物只能在第一层活动。看我干什么,快走!“我和七星都惊讶于他对落神渊的了解,不自觉的看向他。
被他这么一吼,我们三人开足马力,驱使法器快速向下飞去。眼看着下方渐渐有光亮透出,我们正要松一口气,后方追着的海蛇不知从嘴中吐出了什么,将我们定在原处,无法前行。好家伙,五条斑斓巨蛇,一口就能把我们吞下去。
“罗天,怎么办?”我下意识的问罗天。 罗天边用法力抵抗着海魔蛇,一边摇了头,“我也不知了。”
“这些魔物是不是被光线吸引过来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光给息了?”七星那边边打斗边说道。
“海魔蛇不是靠眼睛行动,而是靠感知水痕的波动,只要我们的在海中,他们总是能通过水流的波动或受阻,寻找到我们。换句话说,除非说我们不在这海里,否则他们无论如何都能找到我们。”罗天一个霹雳用黑白双煞将面前的两条海蛇划出了几道血痕,凄厉的叫声,让他们更加的疯狂起来。
“那就没法了,本星君今日与你们磕到死,来呀!”七星说着就用手中的方天戟将面前的海蛇戳了几个洞,生生的将它拦腰截断。可谁知被分成两段的海魔蛇,竟然各长了头尾,一下从一变二。
“不好,这蛇竟然是打不死的。”七星喊道,我和罗天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下越发的紧了。杀不死他们,他们便会一直与我们耗下去,落神渊的这一层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魔物,过不了这无稽世,迟早要在这里被他们耗尽清炁而亡。
“海魔蛇斩杀不得,重伤不得,唯一能解决它的便是训魔曲。“北微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那你会吗?”七星忙问道。
“不会 。”好吧,简单有力,果然是北微弟弟的风格,我们已经不好奇他为什么知道了。
我这边鹅黄如意身前当弓,对付着前面的海魔蛇,倒也使得他们不敢近身。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三人都开始渐渐的疲惫起来,法器放出的保护罩也越来越薄弱。
突然,罗天与七星那边对付的海魔蛇互相配合,趁他们没注意时用毒牙咬破了他们的防护罩,两人用这个法器拦在身前,抵抗魔蛇的撕咬。惊险万分,我立马停止这边的射击,调动身上所有的清炁放大自己的保护罩。
“四无,帮我!”在我强烈的催动下,四无爆发出惊人的法力,瞬间将罗天与七星收囊其中,抵制住了海魔蛇的撕咬。只是如此的话,我这边需要一直控制着四无,传输清炁,无法进攻海魔蛇,更不用说往第二层落羽世移动了。
“你们受伤了。”北微陈述道。
“没事,伤得不重。”罗天明显气喘的说道。
“······等我出去,准备好,一定把这些个魔物给端了!”似乎是看到罗天受了伤,北斗星君气到了极点。
“哼。”北微的一个发声,成功引起了七星的争吵。我也是佩服他们的心境了,这么险要的时刻,他们也能够与以往一样吵起来,当真是以后能做大事的人。
“不好,快看前面,那个向我们游过来的巨大东西是什么?”看着防护罩外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我面色惨白。
“果然还是引来了他们的蛇王。”罗天叹道,“蛇王能够一口气把我们吞了,进入他的体内,那就难办了。”
眼看着海魔蛇王的血盆大口朝我们咬来,就要一口吞噬进去,上面隐隐传来一阵箫声,随着箫声越来越近,所有海魔蛇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当吹箫之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它们已经全部停止了动作,进入呆滞的状态。
“萧史!你怎么在这?!”既是惊喜,又是疑惑,我抑制不住脸上的开心。
“不多说,我们先赶快下去。”萧史冷静的对我说道,虽然只看了我一眼,却让我想起了以前他给予我所有的美好。
在萧史的笛声中,我催动着防护罩迅速向落羽世潜去。随着一片豁然开朗的光亮,落羽世到了。
后来如意被问到有关于情爱方面的事情时,萧史是她不得不说的一笔,毕竟第一次的喜爱终究是落在了这个人身上。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萧史受到了某人永久的敌视。
不明缘由的萧史一开始只是觉得自己不得对方的眼缘而已,但是同时被两个人,而且还是从未接触过的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讨厌,按道理对他这个小了不知道多少辈的小辈应该是多包容态度的两位,讨厌加敌视,这就让他很委屈了。
想他堂堂二十五重天的凤凰台少主人,竟然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当真是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