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里的及笄礼,除了主人公不同,流程都大同小异。初始在外等候,得由耳朵先听见乐曲,而后才能看见今日的主人公。
十五岁算作成人。成人之后,需要承担起家族传承的责任,这包括但不限于血脉的延续。
从此以后,一切行为都将与幼年时期有所区别,无论好坏,皆与家族息息相关。
作为人生中至关重要的阶段,自然当得起最繁琐的礼仪,也值得一整天的吃喝玩乐。
宴席过后,酒足饭饱,众人便攒三集五,开始寻求适合自己的消食方式。
徐家此次的及笄宴仅邀请女眷参加,走完礼后,徐嬴等人便为她们腾出了空间。
除去束缚,又沾了些许酒气,众人说起话来便没什么顾忌了。
“昨日之事,你们可有听说?”
“怎么可能没有,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才是稀奇。”
“那我倒真是个稀奇人了,说来听听。”
“二小姐不知道也说得过去,咱们还未祝贺二小姐高中解元,不若再提一杯,当作简单庆祝了。”
“你这人真是,贪酒就记自己头上,怎么还拿我做由头。”安阳侯府的二小姐百里云诺嗔道。
桌上一阵轻笑,三人高举酒杯之后,领头的那位顺风耳便开始娓娓道来,“昨日那兵部左侍郎韩瑞被打入刑部大牢,还被抄了府。你们猜,是因为什么?”
话没说几句,关子倒先卖了起来。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学上说书先生那套。”
另一人明显是个急性子,不等那顺风耳的嘴巴往出鼓捣,自己抢道,“前些日子和县地动,县令张齐谎报灾情、贪墨赈灾款这事,二小姐应当清楚。”
“张齐被处以死刑,可那笔被贪下的赈灾款却是不翼而飞。查了好些日子也没什么发现,竟是被昨日一本匿名折子给揭了老底。”
“说是查到张齐一直在与一个人接触,”话落喘息之际,顺风耳夺回了话权,“那人是韩瑞府中一妾室的远房表亲,在他家中寻到了一小部分赈灾银。”
“皇上下旨抄了韩府,搜到了记录这笔钱财流动的私账,还有大把的银票。”
顺风耳低下头,朝小桌上的人招了招手,用极小的气声说道,“怪就怪在,搜出来的银子与消失的那笔数目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倒是正常,这么大笔钱,怎么可能全在自己屋里,那不得一查一个准。”百里云诺道。
还是刻了印的官银,要想拿来用,只能融掉重铸,再慢慢归置到自己手里。
将重铸银锭换成银票,也得分批次进行,如此庞大的数目,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并且还要时刻保持谨慎以防暴露,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顺风耳点头,“所以,已经交给刑部严查了。”
“依我说啊,这事肯定不止这么简单。”急性子接着道。
赈灾款虽然油水丰厚,但风险也格外大。韩瑞身处天子脚下,且身居要职,如此嚣张,若说无人与之搭伙共同谋划,想要独吞这笔钱财,倒真是为难他了。
那边三人一堆聊得火热,这边两个半群却也不甘示弱,明面上是在观鱼,实际上也在窃语。
“那百里家的老二还真能显摆,不就是考上个举人吗,有什么可得意的?”水绿袄裙的女子看着百里云诺,柳眉微竖。
“哎,人家可是乡试第一,怎能不得意一回?这人也是有意思得紧,凭着她们安阳侯府的功勋,想要什么官没得做,哪用得着自己费功夫去考。”
“假清高呗,那解元也不知有多少水分。”
“不也有不清高的吗?”
“你是说纪家那位?”
正在与熟识的姐妹畅谈馥玉阁新出簪样的纪逢欢鼻子发痒,不禁上手揉了揉。
“纪家老四可是一点都不清高,她那老爹是楚公门生,给她求来了大理寺的差使,她倒也理所当然地接下,如今还做到了少卿呢。”
“这官场啊,最是讲究人情世故,楚公那么大的面子,谁敢不接。”
“也不只是靠着楚公吧,人前阵子不是还破了怀王一案?”
“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与那叶珩交好,刻意偏袒。”水绿裙表情不屑,目光明暗中隐了几分妒意,又低声道,“皇上不知是怎么了,也没有回避,居然还指派了她去查。”
“哎,你说话注意些,这么多人呢。”
“我说话怎么了?”
“怪不得总听别人说彭家小姐出口成章,今日倒是让我见识着了。三两句话便能将安阳侯、楚公,甚至皇上都给夸赞了一遍,真是让人不得不敬佩。”
两人惊愕地朝后看,这人是怎么突然来到这儿的?
纪逢欢将手背在身后,脸上笑意横生,“照彭小姐这话,真正清高的人该是彭小姐才对。”
“你什么意思?”彭莹秀杏眼圆睁。
“彭小姐的父亲官拜尚书,却是没给彭小姐也谋上个一官半职,想来,是彭小姐不愿领受嗟来之食,甘心赋闲在家吧?”
“你……”
纪逢欢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彭小姐如今的吃穿用度,应当还是依靠着彭大人。这么算来,彭小姐的清高,也得多打些折扣才是。”
彭莹秀听完此言,登时火冒三丈,抬起手便要上前。
身旁人反应快,给拦了下来,在她耳边劝,“你冷静些,这里可是丞相府!”
眼见着一口气出不去,彭莹秀横眉瞪眼。
但在纪逢欢看来,却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她往前踏了半步,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依云姜律法,殴打朝廷命官,尤其是我这种大理寺少卿,应判徒刑三年。不知,彭小姐这副身板,可否扛得住?”
“噢对,差点忘了。”她扫了一眼彭莹秀身旁的女子,声音轻了些,“还有朝臣子女公然质疑皇上决策这事,不说刑罚,彭大人这乌纱帽能否保住,都有些难说啊。”
彭莹秀身旁的女子冷汗直冒,赶忙道歉,“是我二人酒喝多了,一时口无遮拦,还请纪大人见谅。”
“今日是丞相府宴,大家都是奔着徐二小姐来的,便少说些无关的话。”纪逢欢高高翘起嘴角,“出门在外,管好自己的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