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寇韫放下手中的点心,轻轻拍掉指尖的碎屑,望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微弯的嘴角上挂着一丝邪气。
夏侯朝慢条斯理地咀嚼下咽,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演技如何,这是她想问的。
两月的相处,夏侯朝已经摸清了寇韫的性子。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外人面前,他们就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新婚夫妻,日日如胶似漆。
只不过夜深人静时,还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
“炉火纯青。”
寇韫略显得意地看过去,“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夏侯朝挑眉,默认了。
这段时间下来,这个人的手段,她是多多少少体会到了一些。
人前的温柔深情,连她这个同台搭档都差一点信了,人一走,却立马撇得一干二净,好似无事发生。
也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
寇韫深感佩服。
“鱼已经自己咬钩了。”
门外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嫉恨,秦萱若临走前的目光,仿若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寇韫一靠近,必死无疑。
“静观其变。”
夏侯朝写完最后一划,将笔缓缓搁下,表情平静如潭,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将他的字帖拿在手上端详,“何不主动出击?”
夏侯朝抬眼看她,眼露兴味,“怎么个主动法?”
“敌暗我明,要引蛇出洞,自然是得给人家创造点机会。”
她眼中迸发出的光芒,让夏侯朝移不开眼。
他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些人潜伏已久,比乌龟还能憋,若他不自己寻个由头引他们出来,恐怕到时候他们突然蹦出来,他会应对不及。
主动出击往往比被动挨打来的有用,化被动为主动,才能将局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夏侯朝没有说话,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出卖了他。
寇韫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已经有打算了。
她视线下移,被浅红唇上的一抹奶白色吸引了注意。
放下了字帖,她伸手将夏侯朝嘴角的点心碎屑抹掉,“想必王爷已经计划好了吧?”
温热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唇瓣,好似柔软的羽毛落在心尖上,有些痒痒的。
夏侯朝的呼吸猛然一滞,心跳漏了一拍不止。
良久不见他说话,寇韫疑惑地扭头看他。
“王爷?”
她清润的嗓音将他离家出走的魂魄牵了回来,他颇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
“咳,过两日,出城散散心吧。”
“嗯。”
寇韫点点头,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今,她不能使用内力,若是遇到危险......
罢了,既然他已经计划好了,那便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料想他也不会放任她这颗重要的棋子不管。
寇韫心里盘算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某人的脸上,悄悄泛起了不正常的粉色。
......
夏侯朝吃下了寇韫投喂的点心,她倚在他的身侧,巧笑嫣然。
两个人的亲密,一遍遍在秦萱若脑海中闪现,怎么甩都甩不掉,嫉妒此时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
凭什么她一来就独得夏侯朝的宠爱?一同用膳、日日宠幸,这些都是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地落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进府两年,夏侯朝一次都没同她用过膳,更别说留宿,踏足落花阁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心荷捧了一杯茶上前,“夫人喝口茶消消气。”
哪知她一把就将杯子甩开了,瓷杯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把心荷吓了一大跳,慌忙跪下。
“我要她死,”秦萱若的表情逐渐扭曲,往日的娇媚荡然无存,“把消息传出去,我要她死!”
“夫人,我们,是不是得先问过主子?”
秦萱若毒蛇般凶狠的目光落到了心荷身上,仿佛此刻她就是她要杀的人。
“这个女人留不得,才刚来多久就将夏侯朝的魂给勾走了,谁知道她藏了什么祸心,万一她打的是云姜的主意,岂不是会影响主子的大计。”
“所以,不如先一步斩草除根。”
“是......”
心荷皱着眉听她说完。
秦萱若的私心太明显了。
她也想再劝劝,但看着她那怨毒的眼神,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还是应了下来。
......
夏侯朝挑选日子也是一绝。
这天阳光明媚,和风习习,正是出门的好时机。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带了十几个侍卫便出发了。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十分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他们在江边停下安顿好,半夏先将夏侯朝连人带轮椅抬下车,然后,正想给寇韫也扶一把。
她却推开了他伸过来的胳膊,自己轻快地跳下了车。
“这地方倒是不错。”
不远处澄江如练,他们歇在一棵老树底下,老树枝叶茂密,将阳光遮得严实,偶有几缕微光落在叶子上,只余下无限清凉。
此番美景,让人心情轻松不少。
寇韫欢快的语气,让夏侯朝也不由地轻轻扬起了嘴角。
这人每次见他都是笑着,配合他一起演戏,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恍惚,分不清真假。
可他还是能察觉到,她一直在伪装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见到她刻意的笑脸,他总觉着心里不太舒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的样子。
火红衣袂飘扬,青丝随风飞舞,仿若画中仙,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想到这,夏侯朝眉心一紧,敲了敲扶手。
半夏会意,将他缓缓推到了寇韫身旁,然后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青山绿水,佳人在侧,王爷好福气啊!”
半是调侃,半是羡慕的语气让夏侯朝嘴角一抽。
“咳,”半夏被自己的唾沫噎了一下。
这段时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自家王妃的言辞大胆,却也还是心下感叹,偏偏他家王爷还一点都不介意。
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果然,当事人一脸的习以为常。
“王妃大可不必拐着弯地夸赞自己。”
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寇韫眉眼舒展,感受着耳畔徐徐的微风。
明知是局,但能出来走走,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在王府的日子属实憋得慌。
如若不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这一趟应当会更加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