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东厂的大狱中,墙壁火把燃烧着,摇曳着,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每一间牢房都充斥着绝望的呻吟和痛苦的哀嚎,而狱卒们却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已对这一切惨状麻木不仁。
然而此刻,大狱深处却此时此刻却灯火通明,一间狱房被安置的温暖而舒适,马崇义就这么沉默的坐在桌前。
有看守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将热腾腾的饭菜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马崇义没有动筷,直到有人慌乱的跑了过来,将狱房的门推开,他才抬起了头。
看到来人,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起身,每个动作都透露着恭敬。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冰冷的感觉从下往上的传递上来,这是他许久没有的感觉。
空气仿佛静默了一样,许久之后,马崇义才感受到周景昭动了,看着那明黄色的衣袍靠近自己,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周景昭刚继任之时,他们也是这样。
周景昭按耐住自己想要将马崇义扶起来的欲望,冷着脸开口道:“起来吧……”
“谢皇上!”马崇义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周景昭待他极好的缘故,他已经许多年没行这么大礼了,如此突然一遭,起身时他还险些摔倒。
周景昭吓了一跳,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停下了。
马崇义看出了他的想法,心情好受了许多,其实周景昭能来见他就代表着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怪他。
周景昭沉默的坐下,马崇义则站在他的对面。
周景昭环顾了一圈这狱房,声音听不出喜乐。
“你在这东厂倒是待的舒坦!”
马崇义苦笑了一声,“陛下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这可是东厂,吃人不吐骨头的东厂,要不然害怕陛下追究,那魏治早就将我生吞活剥了!”
周景昭对他装可怜的话不为所动,脸色如常,淡淡的道:“呵,魏治?魏治哪儿敢动你啊,你这大内总管当的可比朕这皇帝舒坦!”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啪”的一声,他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你这狗奴才,你连太后都敢刺杀,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想活了是不是!”周景昭最终还是没绷住,吼了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显露出他此刻情绪的暴动。
马崇义没说什么辩解的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周景昭骂骂咧咧半天,马崇义却是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随即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他的脸因为气息不顺便更加红了起来,马崇义见了终于有了反应,他连忙去帮周景昭顺气。
“狗奴才,你说句话啊!朕在骂你,你个狗奴才,你不会解释吗?!!!”周景昭看着马崇义,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红了。
马崇义的手在颤抖,眼睛也红了,可是他不敢去看周景昭的眼睛,他不敢说求饶的话,他怕周景昭为了他去承担那些言官的谩骂,他怕因他,周景昭留下千古昏君的名头。
“狗奴才……狗奴才,你说话啊!说话啊!”周景昭的手无力的抓着马崇义的袖子,眼中甚至带上了些许祈求的神色。
马崇义的头低的更凶了,他深吸一口气,猛的跪下,清脆的磕头声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一边猛烈磕着头,他一边声音哽咽的开口:“奴才有错,奴才鲁王指使刺杀太后,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这是马崇义送给周景昭最后一份大礼,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直接杀了周惕守,不然按照惯例,加之如今皇子嗣单薄,周景昭就算是想杀周惕守都难。
可如今马崇义的栽赃,周惕守就是忠义礼孝都犯了遍,必死无疑!
周景昭原本期待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有些颓废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马崇义的眼神复杂至极。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受鲁王的指使刺杀太后,奴才该死……”
周景昭站起身,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走了一边,颓靡不堪,他看着还在不停磕头的马崇义苦笑一声。
“狗奴才……”他朝着门外走去,“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允你去死!”
“谢陛下……谢陛下”马崇义高昂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在东厂大狱的深处响起,震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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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太后还真与周惕守有联系?”
杨怀达的院落中,下人随从们早已经被屏退了,只有江停与杨怀达两人待在书房之中。
杨怀达沉默的点了点头,沉静了半晌他才开口:“至少马崇义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如此。”
江停也沉默下来,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联合外人造自己亲儿子的反就算了,还早早就开始算计想要害死自己的儿子。
第一次听说钟季雅的故事,江停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即使出生于名门望族,她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再了解得多了些,她只觉得她可笑。
既然周俊喆已经抛出了橄榄枝,她自己不愿意接受,那么又怎么能怪别人呢?
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钟季雅是想当皇后的,可她更想当周俊喆的皇后;但如果皇后的位置与周俊喆妻子的位置,她又更想当皇后。
可选了以后,她又后悔了,于是将一切错误都怪在别人的身上。
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话一样——“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爱情,放在这样的情况也一样有用。
有一些人总是在懊恼自己没有得到什么,而不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