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说一遍。”
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虞夫人和虞亦薇的喉咙动了动，没敢再说一遍，虞亦薇心虚地看了她几眼讪笑道：“妹妹，我和娘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不愿意就算了……”
那是她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啊！竟然把母子分离说的这样轻松……当然轻松了……除了自己，其她人都捞到了好处。
虞亦禾慢慢站起了身，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心里再次对母亲姐妹失望到透顶，也厌恶得透顶。
她端详着面前两张一看就有血缘关系的面容，再看一直端坐在一边，一句话未说的虞亦芙，目光依次从她们的脸上略过，把这老中青三张面庞看得俱是慌张了起来。
“你们母女三人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啊……”
这一句话可是戳到了三人的心窝子，虞夫人勉强笑着说：“娘娘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不是母女四人么……”
这虚伪的感情她们装的下去，虞亦禾可装不下去。
“你们三个算计着叫本宫与皇子母子分离，这是做亲生母亲，亲生姐妹能做出来的事情？你们为的是本宫，还是为的是她——”
虞亦禾指着面色已经挂不住的虞亦芙，“你们心里应当有数。”
她这样强势地戳破这一层浅薄的纱，又是当着这么多亲眷的面，虞亦薇不禁心里有些恼火，“贵妃，我们还不都是为了您，叫两个皇子长得差别大些，难道还是……”
“啪！”
一个清亮的耳光打在了虞亦薇的脸上，室内倏然寂静，只有清雪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若有需要，且由奴婢代劳。”
一个巴掌，宫女的一句话，让虞亦薇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捂着脸惊诧地看向虞亦禾，嘴里却不敢吐出一句话。
周围围观的二夫人和两位少夫人皆是吓了一跳，她们看向虞亦禾，目光触及到她的衣着，紧紧地闭上了嘴。
“你们是为本宫好？”
“那本宫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啊？”
虞亦禾的眸光终于去掉了温柔，锋锐外露，刮得两人低头不敢直视与她。
“既然如此，本宫也做点让你们感恩戴德的事。”
在她们恐惧的目光中，虞亦禾踱步走近虞亦薇的两个孩子，她的大儿子已经年过十岁跟着父亲去男眷那边了，七岁的小儿子和四岁的小女儿还在这里。
她们被仆人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叫她们露出一丝声响，见虞亦禾走近了，大一点的男孩目露凶光，小一点的女孩已经吓得沁出了眼泪。
虞亦禾伸出手在小男孩的脑袋上轻轻刮过，而后回首再看自己的母亲和长姐，淡声道：
“既然你们这么念着本宫，这么想为本宫以及皇子好，那母亲……”
虞夫人倏然被点名，又是一个瑟缩，她刚抬起头，正撞见虞亦禾带着薄怒与讥讽的眸光。
“你就去山上为皇子和本宫祈福三年吧，把那个孩子也带着，也替长姐尽一份心意。”
虞亦禾手臂一指，正是那个半大的男孩。
许是虞夫人老了，她尚且还没反应过来虞亦禾到底说了什么，虞亦薇就已经扑了过去，抱住儿子摇头阻止道：“不行，不可以，他才七岁呀！”
这下轮到虞亦禾说那句话了，“怎么，母亲是他的亲外祖母，还能虐待他不成？”
“本宫这也是为你们好呀，这不既尽了心意，又不妨碍长姐你掌家？”
到这时虞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要求去做什么了，她手指指着自己颤颤巍巍看向虞亦禾道：
“你说什么？让我去山上？我是你的母亲呀！你竟然如此待我？”
这话叫虞亦禾纳闷了，她轻轻嗤笑了一声，“母亲，那本宫去山上那三年又算什么？本宫去得，你就去不得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晓得贵妃是真记仇了。
也是，谁家小姐被赶到山上住会心里舒坦呢？
虞夫人脸上一会白一会青，口不择言地为自己开脱，“那是……那是为了你有个好名声……我如何能去？我年纪大了，还有虞家，还有虞家要管呢……”
可这些都被虞亦禾一一堵了回去，“如今您去了也会有好名声的，虞家自然有弟妹掌家，再不济还有二婶帮忙。”
虞夫人还想再说，虞亦禾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她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立在门口的内侍当即上前捂住了虞夫人的嘴。
这一幕又吓到了在场的人，贵妃竟然让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自己的母亲，一分情面也不讲么？
虞亦芙终于坐不住，她站起身道：“姐姐，您这样对待母亲乃是不孝？”
这句话曾经能绑架虞亦禾，能压着她做很多事，可是现在……
虞亦禾慢慢地睁开眼睛，什么解释的话都没说，只对虞亦芙呵斥道：“跪下！”
虞亦芙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宫女强行压着跪在了她的脚下。
“放开本宫，你们怎敢这样对待本宫？！”
虞亦芙又惊又怒，不敢想这些下人敢碰她，没要虞亦禾解释，自有清雪冷声道：“贵妃娘娘难道还不能叫您跪下吗？”
虞亦禾俯下身，捏住了虞亦芙的下颌，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不轻不重地在虞亦芙的脸上拍打了几下，似戏谑又似侮辱。
而后说出了让三人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语，“你以为，你们三个人的谋划本宫不知道？”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虞亦芙，被捂住嘴的虞夫人，抱着孩子的虞亦薇，目光齐齐落在了虞亦禾的身上。
剩下来的三位女眷虽然一头雾水，但谁又敢多问一个字呢？
虞亦薇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哪……哪有什么谋划？”
这一句话险些让虞亦禾笑出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能坦然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只要没有切实证据，就会否认一切。
否认她们曾经用那样下作的，危险的手段，逼迫着她向帝王靠近，那样一着不慎便会陷入绝境，甚至可以丢掉性命的方法。
“你们说没有便没有么？”
“那本宫就好好提醒提醒你们。”
虞亦禾转身走到一旁，小几上早就摆上了热茶，她拎着茶壶倒了满满一杯，径直到走到虞亦薇的身前。
有眼色的内侍已经辖制住了虞亦薇，让她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看向往她嘴巴靠近的热茶，不住地摇头，“不要！”
然而任由她怎么摇晃也抵御不过成年内侍，她的下巴被捏着，五六成热的热茶水瞬间倒入了虞亦薇的口中，她呜呜地咽了下去，而后呛咳出声，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热茶自然算不得滚烫，但也瞬间叫她的口中如被涮过，火辣辣地死了一层皮。
“可想起了什么？”
虞亦薇哪里说得出话？她不住地摇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头。
看了她这样的惨状，当虞亦禾目光掠过她们的时候，虞夫人和虞亦芙眼神都忽闪了起来。
看着虞亦禾回去又倒了一杯热茶，她们简直吓得嘴唇都哆嗦。
那一杯热茶刚抵到虞夫人的唇边，虞夫人便痛哭流涕道：“记得，记得！是我们的错，可是你现在不是……不是过的很好吗？”
另一边的虞亦芙却是觉得她是在说假话，若是她不愿意，她怎么会进宫，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怨恨的眼神被虞亦禾捕获，虞亦禾举了举杯，轻声道：“妹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是本宫错了不成？”
虞亦芙被虞亦禾这淡然里隐隐的高傲刺激到了，又被压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有些话便控制不住地说出口。
“你装什么？你在绮清园里和陛下私下会面时，不是看上了他吗？攀附自己的妹夫，你……”
“呜呜呜！”
虞亦禾杯中的热水瞬间倒入了她的口中，她又两巴掌过去，打的虞亦芙呛咳不断，脸色涨得通红，她被内侍放开，伏在地上呛咳不断，眼泪，茶水，口水混合在一起糊了整脸，狼狈不堪。
“注意你的言辞，虞嫔。”
“不会说话便不要说话。”
“还有，妹夫？你也配？”
虞亦禾自觉她的脾气已经很好了，她的目光落在已经面色惊恐的虞夫人身上，终究压下了也给她一巴掌的心思。
到底是她的母亲，打了对自己名声有妨碍。
但教训不懂事的姐姐妹妹却不需要顾及太多，尤其是——妹妹。
虞亦禾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姐姐的身份有点用处了。
她心里终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品味着美好时完全没在意周围的寂静无声。
隔了两间内室的东阁内，帝王终于转回了头，他不再往西边侧耳倾听了，东阁内男人们的喘气声却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