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有肉咱就赶紧吃,我有预感,这个冬天,咱家肯定断不了肉吃。
千万别放着,浪费咸盐不说,老天爷看咱不舍得吃,再不送肉给咱咋办?”
老太太听了孙女郑重其事的话,被逗的哈哈大笑:“说得跟你真见过老天爷似的!别忽悠我,老天爷忙着呢,哪有那些闲功夫搭理你?
依我看,你就是馋!
过了今儿个不想明儿个,这可不行。过日子讲究个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寅吃卯粮的事儿可不能干。
昭昭,奶也不是苛待你,你想想,吃惯嘴,以后吃不上了,难受不难受?
干啥也得讲究个有节有度,不能吃断嘴,事干绝!得想到留余地!”
韩昭昭头疼,她就说吧,观念不同,道理讲不通的!
老太太张嘴一包理儿,让她咋给老人掰扯?!
何况真掰扯她也掰扯不过她奶,东北妇女的嘴皮子真不是盖的,在后世全网那是出名的溜!
就她!当了多少年老太君,都没和人争论过了,嘴巴都生锈了,对上老太太,还真不是个儿!
讲不通,她也只能闭嘴!心里却在暗戳戳的想:讲啥讲?还不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能怨她撒谎忽悠人吗?她也没办法呀!
不是被逼无奈,谁还不想做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呢?!
这锅肉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足足闷炖了一个半小时,她奶又呼了一圈半发面饼子,这才收汁炖到能上桌的火候。
韩昭昭早就抱着菜盆在灶台前等着了,碗筷已经摆上桌子,就等她奶一声令下准备开饭了。
而老太太掀开锅盖,拿锅铲先把锅边贴的生了金黄疙渣的两合面饼子铲出来,装进干粮笸箩。
又拿了两个粗瓷碗出来,锅铲翻飞,在锅里挑拣着,分装出满满两碗肉。
韩昭昭呆愣愣的看着她奶,老太太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在缭绕的蒸气下,好像变得年轻红润更好看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韩昭昭努力忽视扑鼻而来的浓郁肉香,恍惚间看着这诱人的画面。
“昭昭,叫你呢,发啥傻呢?给,把这碗獾肉给你关爷爷送去!”
“啊?奶,您说把这碗肉给关爷爷送去?”
韩昭昭赶紧回神,馋虫影响她的神志,真是威力巨大!
“咋,你还舍不得?锅里的肉足够你啃一天的。
人关老爷子提点你挖药材,咱可不能不记恩!
一般人老爷子可不会教的,受了人家的好处,别心里没数!
快去快回,我还得给保家仙上贡呢!”
噢!难怪老太太又分装了两碗,原来奶还记挂着她请的保家仙啊!
“好,我马上去,再给关爷爷拿上俩饼子吧,刚出锅的软和(huo)好咬,关爷爷牙口不好,吃这个刚好。”
“肉都给了,奶还舍不得俩饼子?别废话,趁热赶紧送去,晚了老爷子该插门睡觉了。”
是不早了,都要八点钟了,搁平时,娘俩都快要上床睡觉了!
韩昭昭端起碗,又拿起块笼布包了两个饼子,撒腿就往关爷爷家跑。
路上她还没忘看了眼她奶给关爷爷盛的是啥肉:嗬!前腿的,颈背的,腹部的,全是没有骨头的肉核(hu)儿和五花肉,另外还有一大块猪肚。
韩昭昭咽了口口水,赶紧转移视线低头看路,可别绊倒了撒了肉,那可得把她心疼死。
一进院,钱大爷和钱大哥钱二哥爷仨正慢悠悠的走在她前面几步。
“大爷,您吃了吗?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出去遛弯了?”韩昭昭赶紧打招呼。
“吃了吃了,昭昭,你这忙三火四的,赶着干嘛去?是不是找小三子?他在家写作业呢!”钱大爷边走边跟韩昭昭说着话。
“我去后院关爷爷家,今天不去找三子哥玩了,让它专心写作业吧!”
钱仲豪的肚子正饥肠辘辘咕哩咕噜闹革命呢,就感觉一股浓郁的肉香顺着鼻孔,一路冲进了大脑,那速度快如闪电,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迅速占领了他一切感观。
嘴巴不受控制的问了句:“昭昭,你端的是肉吧?真香!是送给我们家的吗?”
这话一出口,四个人同时愣住了!
韩昭昭:这就有些尴尬了!
住大杂院就是这条不好!
没什么隐私,也没什么秘密!
“嘿、嘿、嘿嘿!”韩昭昭尬笑了几声,“这是给关爷爷送的!二哥,你想吃,我们家还有,等我回去再给你送一碗!”
钱仲豪也回过神来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用,二哥不吃,我逗你玩呢!主要是你奶的手艺太好了,这是放农家大酱了吧?真香!
你这孩子可真大方,大杂院里住这么多家,要是都送,你家得炖多少肉才够?
现在肉票都是有数的,每个月家家就那点份额,你们祖孙俩留着自个吃吧! ”
钱大伯和钱伯谦也说:“别听你二哥的,他那嘴向来没个把门的!
快去吧,再晚关老爷子该插门了。”
韩昭昭:“得,钱大爷,那我去了,麻烦您告诉三子哥一声,等会写完作业,让他去我们家找我!”
她也很难为情,这该死的物资匮乏的年代,连谦让一下都没有底气。
不过给钱家送肉她办不到,邀请小三子回家啃几块大骨头,她应该还能做的了她奶的主。
“你是想喊小三子去你们家吃肉吧?替我谢谢你奶。
不过这次就不用了,我们全家都吃了打虫药,不能沾荤腥。”钱伯谦对韩昭昭说。
“噢!知道了!”一听打虫的字眼,韩昭昭拔腿就跑!
“这孩子,小短腿捣腾的还挺快!哈哈哈!”这一举动,让钱大爷都给看笑了。
“爸,咱们快回家吧!哎,今儿晚上怎么过哟?我感觉肠胃都拧拧着饿!”
“回家兑点醋,先灌个水饱止止饿劲。挨过今儿晚上,等把肚子里的蛔虫都打干净,下个月发了肉票,先让你们妈也给咱们做顿红烧肉吃。”
钱大爷出声鼓励两个儿子,顺便也给自己打打气!
这上哪说理去?自己家全员饿着肚子打虫呢,人韩家却炖了香喷喷的酱肉端着满院子引诱人!
这是啥?肚饿遇上嘴馋,还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被打头风?这寸劲赶的真巧!
爷儿仨垂头丧气,蔫巴巴的回家灌开水了。
而后院的关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书本,正想插门熄灯睡觉,正好跟进门的韩昭昭迎了个对面。
关老爷子让韩昭昭进来,“昭昭,这么晚了,找关爷爷有啥事吗?”背着手转身又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