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叶皱了皱眉。
他看着面前冲他傻笑着的白筱,可他心脏像是被窗外暴雨淋湿了的淤泥裹住了一样,跳的愈发艰难缓慢。
沈七叶伸出手去拉着白筱的手腕,他用了些力气,拦住了她想要离开的动作。
沈七叶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的俏脸。
而白筱没有反抗,只是傻笑着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那笑容无比单纯,可房间昏暗,沈七叶总觉得她的笑容下埋着他不敢发掘出来的悲伤。
所以最终沈七叶什么都说不出口。
啊...
他到底该对着面前的少女说些什么呢?
炎十二月?叶媓?陆时花?
还是说,他自己?
沈七叶看着面前对他淡淡笑着的白筱,直觉却告诉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个昏暗的小空间里,昏沉的暗和窗外的雨在不停地侵蚀着他的感官。
沈七叶握住她的力气松了松。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小白的手腕是那么纤细。
啊,是啊。
她是小白,是陪着自己长大的笨蛋小白。
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些真的是小白想要听到的吗?
自己究竟刚刚为什么脑袋一热跟她提起这些事情呢?
小白一直以来都只以姐姐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啊。
她从不肯诉说情感。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七叶搞不明白。
...
可是依照人之常情来说,既然他们陪伴了这么久,那更应该清楚彼此的思绪才对。
然而事实就是,沈七叶从来都搞不懂小白在想些什么。
因为无论何时,每当沈七叶望向她的时候,小白总是在傻笑着,小白总是在看着他。
无论沈七叶什么时候回头,在他的身旁,白筱总是会用她那双温婉的桃花眸子注视着他。
在他当年差点选择放弃一切的那一晚,年幼的他哭着站在叶媓站过的天台之上,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
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病危的叶媓,不是已经离世的母亲,也不是把自己捡回来的父亲。
而是在验血室前哭唧唧的小小白。
他想起了她拉着自己的那双温暖的小手。
他想起了小小白哭唧唧地流着泪说:
“别怕叶子,我会陪在你身边。”
于是站在天台的年幼的他,突然对死亡生出了一股恐惧。
他还不能死,至少小白还需要他。
小沈七叶这么想着,从天台上走了下来。
...
而白筱确实做到了她的承诺。
她总是陪在他身边,无所欲亦无所求,似乎仅仅陪伴在沈七叶身边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所以,沈七叶不懂,他真的搞不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一直想问: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难道你不知道我只是个衰仔吗?”
“小白,你最该清楚我到底是个多么衰的小屁孩,因为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从始至终。”
“小白,你到底对我抱有什么期待?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小白,你只是姐姐吗?”
他很想问。
但他不敢问。
他本以为从炎十二月那里借到的勇气能让他获得斩断一切的利剑。
他很确信,现在被赋予了爆种状态的自己可以所向披靡。
哪怕是面对叶媓,他也敢上去放个大招正面突脸。
可看着白筱的微笑,沈七叶发现自己还是怂了。
白筱。
唯独是她。
沈七叶在白筱的面前什么都不敢做。
啊,是啊,沈七叶很害怕。
他害怕那些问题一旦说出口后,很多事情就会被改变。
他更害怕挑明一切之后小白会因此而离开他。
所以,这或许就是事实。
沈七叶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依赖这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或许依赖本就是一种难以根治的性病。
是白筱陪他度过了过去最孤独难熬的夜晚。
他过去的人生有且仅有三位女性,母亲,叶媓,和白筱。
唯有白筱只是陪着他,只是看着他傻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沈七叶总是在旁敲侧击。
哪怕得不到准确的回应,即便如此,至少他想搞明白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大概想法。
他究竟有多少次幻想过跟她就这么度过一生呢?
可白筱从不回答,却也从不拒绝。
她只是陪沈七叶插科打诨,嬉皮逗乐。
即便如此,沈七叶也很确信,只要他想要,白筱就一定会给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沈七叶才什么都不敢要。
他害怕自己要的多了小白会心生厌烦,最后离开自己。
小白是维系着他跟过去联结的最后一根纽带了。
他只有小白了。
只有她,沈七叶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是啊,现在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
小白依旧能陪在自己身边,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昏暗的房间中,沈七叶听着窗外的暴雨声在心中对自己轻声说道。
别太贪婪了,沈七叶。
他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只有小白,你绝对不能放手,所以....
沈七叶听着雨,低着头,看着自己握住的白筱的手腕。
沈七叶轻轻放开了手。
...
昏暗的房间内终于被雨声填满,道道雷电划过天际。
屋内偶尔被惨白的雷光照亮,可稀薄的光线在片刻后又迅速逃匿藏在黑暗的身后,空旷的客厅便再度归于昏暗。
沈七叶放开了牵住的白筱手腕。
他转身走向卧室,握住门把手,门把手很凉,刺的他手指生疼。
沈七叶低头看着自己流出泪水的心脏,温声说道:
“那我知道了。”
“回家注意安全,小白,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既然什么都说不出口,那就逃避吧。
逃走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再说,依照以往小白的性子,她肯定会留下的。
她一定会傻笑着扑过来娇嗔着说:快点留下我呀,笨蛋叶子,今晚当然要住在这里啦~
然后一切就会变得跟往常一样。
所以沈七叶只是握着门把手,没有进入卧室。
他还在等待着
他还在期待着。
他只是等待着。
他只是期待着。
所以,一切本就是注定好了的。
在这片混杂了黑暗的暴雨中,最后传入沈七叶耳中的不是小白以往充满元气的傻笑。
而是玄关处冰冷的关门声。
白筱离开了。
于是沈七叶心脏骤然紧缩,他死死握住卧室的门把手,心脏流出的泪水越来越多。
最终,溺水的少年任由昏沉的暗和无边的雨将他吞吃入腹。
黑暗中,沈七叶无力地蹲在地上。
他啜泣着,向暴雨发出了祈祷:
“____,_________,___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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