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在有些反应过来了。
知道他叫纪贤的人不多,知道他夜里在朱府指指点点的人可就更少了。
原来是那失踪了多年的死鬼啊。
他并不知道朱老板此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他只知道此时是旧友重逢,有些话是可以说出来的。
“是。”
“我们败了。”
“宋大人输了性命,新和也输了胆气。”
“我也没有了翻天的法子,口中只剩下些残篇文破诗句,落得个‘文在’的下场。”
“不过我们也比那不知在哪里死了的朱老鬼好,至少活着的还有个人,死了的还有条尸在。”
这句话像是在斗气,也像是老友之间的打趣,将前面有些绝望的话语削去了一部分苦楚。
朱老板摇摇头,有些嘲笑的哼了一下,不知是笑得自己还是笑得纪文在。
“那确实是比那老鬼要好一些,那老鬼下场可不好。”
朱老板此时知道了纪文在认出了些什么来,便不再多费什么口舌了。
他直言道。
“前两天安元草果园子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纪文在叹息一声,“知道了。”
“我们二十年多前就知道了,那可是上面那些个大人的大手笔。”
“呵,一家子三头驮玉犰狳要炼制三花养魂琉璃珠,可是要残害上千人的。”
“宋大人就是在知道此事之后力争到底,想要阻止那群人,最后朝廷命官挂在了那墙头之上也没有激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将他们的好事往后延了十几年,待风波平息了他们便来了。”
“现在的县令都是他们花力气养出来的,可没有宋大人那般的风骨了。”
朱老板并不知其中的事情,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外界了,只是通过从常世雨眼中看到的一些始末猜出个大概来。
朱老板指了指进门之后便一直站在门后的草娃。
“那孩子的奶奶前两天死了。”
“他是你的学生,你应该知道他的聪慧。”
“他在修炼一途也同样了不得,到了我这年纪肯定要比我强的。”
“我还给他吃了一个十分之一药力的赤血果,两部祈峰宗内门功法,加上他原本就亲近天地灵气。”
朱老板拍了拍老迈的纪文在的肩膀。
“文在文在,你可别给我教出一个腐儒来。”
“我也不想我的弟弟哪天就挂在了哪处的城头之上。”
“更不想要一个只会躲在深山里的通玄境。”
纪文在此时已经一把年纪了,心中那寂灭的无名之火再次升腾,多年的麻木有机会变作愤怒。
“哈哈哈哈......”
“没想到还是得靠着那朱姓老鬼。”
朱老板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颗金银珠,交给了纪文在。
“你们就回去落花县吧,那里还有他的一个哥哥在,再缺了银钱找他要就是了。”
“也好将底子洗得干净些。”
纪文在了然。
朱老板招了招手,示意草娃过来。
草娃便过来了,他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朱老板没有像草娃设想的那样说着那些离别时的话语,他只是开口道。
“你才七岁,我也才二十,会再见的。”
“你用心些修炼就是,即便这个老头教的不管用,你练个灵躯境、明离境,将这仙助国掀个底朝天也不是不行。”
朱老板像拍纪文在肩膀一样轻拍了两下草娃的肩膀,随后便走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停留的了。
朱老板只为那院子里的赤血果树停留了片刻,将它挖出之后便离开了这流水县。
离开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袭白衣,将整个人收拾得出众,跟原先的常世雨的随意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套儒雅的白色衣裳是好些日子之前,常世雨不知在什么情况之下请徐妈妈做的。
朱老板理了理领子,又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穿上之后是满意得很。
他的身上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带,整个人负手而行,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让人瞧见了就能看出这人跟常人有异,来历定然不一般。
朱老板捂了一下装着赤血果树的储物袋,嘴角露出微笑。
无常城。
这是仙助国一十八城之一。
管理着落花县和流水县以及几个没那么靠近叶海浪山的小县。
朱老板此行只是路过,顺道将手里的一些东西换作银钱灵石,并不会久留。
远远看到远处无常城的城门的时候,朱老板自说自话道:“先小试牛刀一下吧。”
无常城的城门要比流水县的大上很多。
城墙也更加巍峨,上面的官兵也不像是流水县那般懒散。
不过在朱老板眼里也是差不多,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根本不需要担心被那尖锐的矛头所指。
若是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指尖所指之处就是他们兵戈所指之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老板轻车熟路的通过了城门口的盘查,进到城里之后。
未等“旁小二”那样的人过来搭话开口,他便随意给了一个二十两银子。
“办好令牌之后,给我送到丰都客栈吧?”
朱老板愣了一下之后开口问道。
“丰都客栈还在吧?”
那名帮办令牌的人回道:“在的,明日给您送过去。”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等下也好给您去将令牌办下来。”
朱老板开口将刚刚登记时的名字说了出来。
“我叫纪新和。”
只用一些时日的名字而已,随意一些便好。
时光荏苒,再次来到这无常城之内,这也算是重游故地了。
朱老板再次入住了那间名叫丰都客栈的客栈。
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店铺,跟常世雨初入流水县时入住的客栈大小差不多。
这是当年朱老板未发迹时来这大城之中经常居住的地方。
客栈还在原本的地方,门匾还是破破旧旧的,但是却不是朱老板印象之中的那一块了,想来是这二三十年的时间已经换过了不知几块了。
朱老板指明要住东南方面街的那一间屋子,老板也没有为谁留着。
他便顺利的住了进去。
刚刚的老板也是生面孔,看来这儿不仅是装饰门匾不一样了,其他的变化也是不小的。
朱老板跟上次入住这家客栈一样,推开了跟之前朝向一样的窗户,望着外面。
他以前总爱在这儿数着各样的店铺,希望自己也能样样来上一间。
后来虽然发迹了,也是难以忘记那段岁月的。
繁华映入眼帘的那半刻还未看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还真有恍惚回到当年的感觉。
这是将一切看了个透彻之后,熟悉的东西已经没有几样了,只有街道组成的条条框框还在。
他只能在心底一叹。
“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