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世雨接着开口道:“刘叔,我的确犯了罪,受罚也是应该的。”
刘白闻言有些激动,回答道:“不,你那不是罪,修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他来抢你,你只不过是反杀了他,你有什么罪。”
“我犯下的那才是罪,累亲朋,害好友,断师徒。”
“只是,他们没有罚我。”
“你走吧,我帮你掩藏一段时间。你逃得远远的,待你修到了通玄境,寿元达了四百载再回来,那时你再想受责挨罚我也不拦着你。”
见常世雨依旧不为所动,刘白开始要动怒了,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温和。
他开口责备道:“你才什么境界?只是个金刚境前期,寿元不过区区人寿,一百二十载能否活到还是未知数,等你从罪狱出来恐怕已经迟暮之年。”
“我早已经是通玄境,已经脱离了凡体,又入了半步灵躯境,寿元更是长久,虽然我的修为废了,但是身体还很健康。”
“我就你这么一个后辈,你是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常世雨被刘白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从小人们就告诉他,他的刘叔也告诉他,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如今却让自己走。
自己也是被说动, 又有谁是能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的呢?
常世雨也隐隐认为,这件事情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是朱老板。
甚至朱老板也没有错,错的本就是严玉章。
但是他终究是杀人了,对于他这样一个长年待在一个地方的人来说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了。
相比离家,他本想认罪,但刘白让他走,他恋家之情便少了大半。
他的家本就是刘白。
“那我走了刘叔,您要照顾好自己。”
常世雨走得很不干脆,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家,因为他知道,离了这个家,自己就没有家了。
常世雨走得也很缓慢,像是想多呆在这一会儿,但脚步并没有停止。
他没有回头,只是又是不舍的开口道:“我会回来给您养老的。”
又想起了那两颗果子,开口交代道:“那两颗果子就劳烦您交给杨晓峰和陆鹿了,我走了。”
这时刘白突然开口说道:“等一下。”
常世雨听到这话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他终究是不舍得这里的,不舍得刘叔,也不舍得跟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友。
能偶尔和他们见上一面,在罪狱关着也不是太难接受。
刘白再次开口道:“过来。”
常世雨回过身来,十分坦然的走到了刘白的身旁,等待着刘白再次发话。
让自己当即上山也好,让自己掩藏罪证再过上一段日子也罢,他都能接受。
刘白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两本亲手书写穿线成册的书交到了常世雨手中。
话风一转,语气又变得柔和,开口道:
“这是我这半年多书写出来的功法,一本是《褪壳生千法》,另一本是《引意成术》,我荒废了多年,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你且收好这些,逃远些,逃得远些再练吧。”
“终究是事发突然,只书写出了你近期适合的功法,没有将最好的功法书写出来,着实是可惜。”
“拿上它,走吧。”
“那棵赤血果树还有果子也一并带走吧,你比他们两个更加需要那些,他们也不会怨你的,早些修炼到通玄境,准备好正儿八经的赤血果再补上给他们吧。”
刘白看了一眼厅里放着的刀又对着常世雨说道:“本来一言刀也是留给你的,现在还是不要带走的好,你现在守不住它。”
常世雨收下了功法,收起了赤血果树,没有去纠结为什么刘叔能越过传法禁制将秘传功法书写出来,也不去在意那把宝刀。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走掉或许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便没有再犹豫转身就走了,没有再慢慢消磨不舍,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刘白望着这消失的背影,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此刻的他像是播下了一棵种子,栽种在了远方,也栽种在了自己的脚下,栽种在了自己早已破碎的元神,种下了自己的希望。
刘白看着地上严玉章的尸体,没有半分杂念,只有冷眼相待。
“刀法倒是学进去了,以他那和善老实的性格,会平安的吧......”
他走进了常世雨的小屋,看着空空的小房间,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一张小木床摆在房间的一角,床上铺着一张草席还有粗糙的棉被。床边有一张小桌子,一张小板凳,上面放着两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在夜晚照亮房间,还有一些杂物书籍。
“前段时间还给了我一百两,加上以前给我攒下的那些,本想过段时间给他新盖个像样的房子的。”
这孩子过得苦啊......
刘白伸手抽走了常世雨平常躺睡的草席,往院子走去。
原本刘白就是赏罚堂的人,还是首席大弟子,处理罪修邪修自然也不会少,死了个严玉章在自己院子,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走到了严玉章的尸首旁,随手就撒在了他的身上盖着,看似随意,倒也盖得齐全,没有什么遗漏。
刘白把玩着今天,从山上带下来的令牌,令牌的刻着赏罚二字,字迹端庄秀丽,刚劲有力。
刘白几次都想将这令牌捏碎,但几次都放弃。
他最后,他释怀了。
想着,事已已经犯下了,多反一次也无妨。
“那就看看那两个小家伙的心意吧,要是真像平日里那般对世雨好,要是还有缘份,那我也心安理得的大方一些吧。”
刘白自说自话,说出了声来,也说服了自己,便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立于屋顶,看着山门方向。
他在看着,看常世雨的两位好友究竟会不会来。
今天在常世雨眼中注定刻骨铭心,但在他们眼中是在平凡不过的一天。
来了是他们三人友情金坚,不来也是情有可原,说不上他们不好,只是少了些缘分。
终于,刘白还是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他呼出一口气来,心中松下了不少。
自己就代世雨跟他们道个别吧。
陆鹿走在前面有些急,连连仓促身后的杨晓峰。
杨晓峰走在后面跟着,是一点儿都不急,闲聊言语都是在说着陆鹿那点小九九,说着她才两天没有见便拉着自己下山看他。
少女被说中心事只能岔开话题,又催促起他走快一些。
他们看见屋子上的刘白,远远的就打起了招呼,刘白也向着他们点头示意。
挨近了草木庐,他们才看见那“晾晒”在地上的草席。
斑驳的血迹使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里面是什么,惊恐在他们脸上浮现。
陆鹿眼泪涌动,又害怕又悲伤的开口问道:“世......雨......世雨他死了?”
杨晓峰则是有些冲动想要掀开草席,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好友已经离世,但是刘白拦住了他。
“没有,这是严玉章。”刘白也只是简单的回答了陆鹿的问题,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道:“严玉章要抢那棵赤血果树,世雨失手将他杀了,我已经让他逃了。”
两人闻言稍微的松了口气,但是还是被事情所震惊了,久久不能言。
刘白也没有等他们开口,接着说道:“赤血果树我让他带走了,他在外更需要那棵树。”
“果子他本想托我带给你们的,但是我也让他一并带走了。”
然后刘白又从身后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叠纸张,开口道:“一叠是《褪壳生千法》,另一叠是《引意成术》,是我默写门中秘法时的草稿,也是完整,算是代世雨给你们的赔偿了。”
“此事不要跟他人提起,功法也不要广而传之,否则宗门恐要责罚于你们以及家族。”
“拿上这两部功法,快些离开吧,我要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两人一人接过一叠功法,都没有查看,都看向了地上的草席和有些决绝的刘白,眼睛里似有万般询问来不及开口就被制止。
两人都识趣的走了。
走了几步,陆鹿忍不住哽咽开口问道:“世雨还会回来吗?”
刘白看了看常世雨离开的方向,自己也想知道。
但他还是给了少女的问题一个回答。
他回道:“会的。”
怕少女不满意又稍微补上了一句道:“他离开时我让他准备好赤血果,回来时补给你们,你们好好修炼等他,他会回来的。”
少女少年也像常世雨一样离开了这间草木庐,独留刘白一人还在。
他拿着那枚赏罚令又看了许久,嘴角露出了笑意。
然后用力一捏。
令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