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在画舫上待到近午时,这才辞别了极尽挽留他的牛奔。
这趟画舫之旅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认识了牛奔这个真性情的朋友,还有他的两个同伴,把绳子整根扔下湖的锦袍公子叫武隹(zhui),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的绿袍富态男子叫赵义实。
至于常九娘,周显总觉得她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就好像此前认识他一样,但他应该没有见过对方,否则不可能会忘记。
“小郎君。”重新回到一直跟随画舫的小船上,符叔立即迎了上来。
“符叔。”周显在他的搀扶下,坐进船舱里面。
“小郎君,还要小鱼儿吗?适才我又备了一些呢。”船娘子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原先就算她笑脸迎人,也不过是为了招徕客人的假笑,此时却要真诚得多。
想来周显刚刚讲的故事,以及把一个淹死之人救活,让她另眼相看了。
“要,有多少要多少。”周显是真的喜欢上这酥脆可口的火焙小鱼干了,并不是纯粹帮衬她的生意。
船娘子马上高兴地去取了,船舱内那个怯生生的少女此时壮着胆子问道:“小郎君,罗娘子最后成亲了吗?”
“嗯,她成亲了,还有很多子女。这个故事,就是她讲给后人听的。”周显笑着说道,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她们一个道理,生死相许并不可取,人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少女听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释然,很矛盾。
……
等船靠岸,周显抱着一个小包从船上下来,包里是船娘子做的火焙小鱼干,他准备带回去给周应尝尝。
回到周家别院,周应却还没有回来,想必被她家那位故友留下用饭了。
不过周应虽然没在,周家的仆役婢女却不敢对他和符叔有所怠慢,丰盛的菜肴早就准备好了。
吃过午饭,周显回到房间里,下午要没什么事的话,他不准备出去逛了,就在房间里看书。
周应特意让人送来的一整箱的书,几天内肯定是看不完的,他也没奢望能看完,就挑自己感兴趣的看。
符叔出去找奚虎了,整个别院里,也就奚虎能让他觉得自在些。
周显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细细研读,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感觉眼前光线一暗,原来是有人进来了,经过门口时,把外面的亮光遮挡了一下。
周显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浅红襦裙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浅浅的一层刘海,盖住了光洁的额头。
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上,略施粉黛,精致得如同画中的仕女,腰肢纤细,婀娜多姿。
尤其让周显惊愕的是,少女很面熟,熟得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郑、郑兄?”
“贤弟,别来无恙。”少女微微一笑,朝他拱了拱手,声音也很耳熟,赫然就是郑如。
大周的襦裙上到宫廷妃嫔,下到平民女子,皆可穿,是各个阶层的常服,只是富贵与贫穷,用料不同而已。
襦,指的是上衫,一般只长到腰际,很短,而裙则是下裳,裙腰上提高度,有些可以掩胸,从整体效果看,上衣短小而裙长曳地,能让体态显得苗条和修长。
换下男装穿上女装的郑如,一眼看去,惊艳无比,哪怕明知她本来就是个拥有天姿国色的女儿家的周显,也一时间有些失神。
“贤弟不认得我了?”见他盯着自己发呆,郑如脸颊微红,但却没有避开,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
“不、不是……只是郑兄怎么这、这一身打扮?”周显有些结巴,习惯了她的男儿装,陡然见到她穿女装,实在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我本就是女儿家,这点贤弟也是知道的吧。”郑如微微一笑,毫不忌讳地说道,“既已相熟,我也不瞒贤弟了,我本名叫郑如意。”
听到这个,周显倒没有意外,因为之前就听周应叫过她的全名,郑如意,比郑如这个名字更适合女孩子。
“郑兄今日来……”
“哈哈,贤弟还要喊我郑兄吗?”郑如意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
周显抓了抓脑袋,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无论是郑娘子或郑某某,似乎都有欠妥当。
“我在家中行七,贤弟叫我郑七娘或是七娘子……感觉怪怪的,贤弟还是叫我郑兄吧,起码听着顺耳些。”郑如意也挠了挠头,被习惯了叫郑兄,对于别的称呼,她一时间也觉得不惯。
周显无语,他刚刚就是叫的郑兄,也不知道谁打断他说“还喊我郑兄吗”这样的话。
“对了,贤弟知道我适才从哪里归来吗?”郑如意忽然话锋一转道。
周显自然猜不到,摇了摇头。
“我今日是去珩阳公主府上拜会,所以才特意换了女装。”郑如意解释道。
“珩阳公主?”这个名字周显很熟悉,因为那天郑如意就是提议拉珩阳公主入伙卖白糖,既然是她建议的,那自然是认识的。
“嗯,我与珩阳公主也算是‘故交’。”郑如意点了点头,接着也不知想到什么,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周兄没有在家对吧?”
“是的,她去拜访一位故友了。”周显说道。
“哦?故友吗?”郑如意意味深长地一笑,她可是从珩阳公主那里听说了,郑王殿下今日见的人是谁。说去拜访故友,想必是找的托词吧。
“贤弟觉得周兄为人如何?”想了想,郑如意问道。
“周兄为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周显正色道,周应对他真的没得说,要不是有周应,望远镜不会那么快做出来,送不进皇宫去,他也就做不了“征事郎”,更不用说眼下开肥皂“连锁店”了。
“看来周兄对贤弟真的很好。”郑如意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在衡量着,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最终,她还是决定不说,既然周应自己都没告诉贤弟,她也无须做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