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周显就坐上溪狗的牛车,离开了龙田村。
路上果然没有碰到周应的马车,还好他已经提前叮嘱了囡囡,否则她可能要白等了。
来到上郊村,溪狗的牛车也进了村子里,因为这次符叔没有跟着,且娘亲让带的东西很多,牛车一起进来比较方便。
村里的人见到牛车进来,起初有些惊异,等看到车上的他,便笑呵呵地打起招呼:“三火家的外甥又来了?”
他们还不知道周显已经当官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
“是啊。”周显彬彬有礼地回应。
牛车在他的指点下,一路来到舅父家,停在院门外面。
周显当先从车上下去,走进院子里。
院中,舅父正在做木工活,大郎在打下手,二郎则在角落里欺负蚂蚁。舅母黄氏和三娘、四娘没有看到,估计在里间。
“舅父,大郎,二郎。”
“黯奴?”听到声音,抬头见是他,舅父有些惊讶,大郎和二郎却是惊喜不已,“黯奴哥。”尤其是二郎,直接扔下蚂蚁窝,跑到他面前,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黯奴怎么来了?”舅父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前几日刚来走亲,一般也要间隔一两个月才来,所以他才惊讶。
“有喜事告诉舅父知道。”周显正说话,溪狗从外面搬了一大袋东西进来,他这才想起还有东西在车上,“溪狗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溪狗笑呵呵的,也不说话,把东西放在地上,又出去搬了,周显觉得不妥,忙跑出去帮他。
舅父也跟了出来,见到牛车上那么多的东西,脸色变了变:“黯奴,怎么……”
“舅父,等一下再说。”周显笑着说道,一边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舅父也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帮忙一起搬。
三人搬就快多了,没一会,车上的东西就搬空了,堆在院子的地上像座小山似的。
这时听到动静的舅母黄氏也从里间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三娘和四娘,几日不见,三娘还好一点,四娘看到他时显得怯生生的,哪有他当日离开时嚎啕大哭的不舍样子。
“黯奴,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接你。”溪狗搬完东西,就准备告辞离开。
“有劳了,溪狗叔。”周显道了谢,见他出了院子,忽然心中一动追出去,“等一下,溪狗叔。”
“黯奴还有事?”溪狗停下脚步。
“麻烦溪狗叔帮我买猪油,越多越好。”周显掏出一小锭银子,“买好后先放在溪狗叔家里,等我明日回去拿。”
“好。”溪狗爽快地接过银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目送他驾车而去,周显回到院子里,舅父舅母并大郎二郎他们都盯着他看。
“黯奴,是什么喜事?”舅父还记得他之前说的话。
周显没有先答他,而是把堆成像小山一样的几个袋子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有色彩鲜艳的绢,还有粮油米面等物,以及一长串金灿灿的铜钱,足足一千文,一缗钱。
看得舅父舅母大惊失色,这么多好东西,这日子是不过了吗?
大郎、二郎、三娘、四娘则双眼放光地看着,要不是父母具在身边,可能都迫不及待上前去一探究竟了。
“怎么带了这许多东西来?”舅父神情严肃,舅母虽然喜欢好东西,但此时也一脸正色。
“舅父,舅母,你还不知道吧?”周显轻松地一笑,“我做官了。”
“做官?”舅父舅母一愣,除了年纪小的二郎、三娘和四娘依旧在看着那堆东西外,稍懂事的大郎也被这话吸引了。
“是的,我做官了,皇帝陛下赏赐了三十匹绢,还有良田二十亩,十缗钱。”周显指了指堆在最上面的绢布和金灿灿的铜钱,“娘让我带些来给舅父舅母。”
这话再一次把舅父舅母给惊到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看着院子里堆积的东西,又不能不信。
“黯奴,你真当官了?”舅父最先回过神来。
“是啊,正八品下的征事郎。”周显道。
“正八品。”舅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王承务才从八品下,你比他还大。”
舅母也听得大讶:“黯奴真的当大官了?”
“嗯。”周显都不好意思承认,八品的小官,哪谈得上大。
“这是好事,快快,去通知村里人。”舅母兴奋地催促起来,舅父还真的去了。
周显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上郊村的,不过也能理解舅父舅母的心思,两人和老娘一样,估计都有显摆的意思。
“大郎,二郎,三娘、四娘,叫黯奴哥没有?”舅母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让他们给周显见礼。
“黯奴哥。”大郎兴奋之中带着激动,二郎和三娘、四娘倒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年纪小,还不懂得当官具体是干什么的。
周显一一叫了他们的名字,最后看着年纪最小的四娘:“四娘,想我了没?”
四娘怯生生地看着他,想过来,但眼里又带着犹豫。
周显哈哈一笑,上前一把抱起她,小姑娘还害羞了,把头埋在他怀里。
舅母在一旁看得喜滋滋的:“黯奴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去给你做。”
“不用了,舅母,我已经吃过了。”因为一早要出发,老娘早早地就做好了饭,周显是吃了来的。
舅母又道:“大郎,给你黯奴哥搬个凳子过来坐。”
“啊,不必了,我站着就成。”周显抱着怀中的四娘,有些受不了舅母的热情,忙转开话题,“对了,我还带了饴糖来。”反正留在家中他自己不吃,这次就一起带了过来。
“饴糖!”大郎、二郎和三娘惊喜不已,就连在怀中作鸵鸟状的四娘也探出头来,双眼发光。
“就在那个袋子里。”周显指点大郎走到那堆东西前,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就是饴糖。
饴糖粗看是黑糊糊的一坨,但其实是一种暗红色的像沙质的小颗粒,大郎打开后,见到里面的饴糖,伸手进去挖了一小块出来,放进嘴里大嚼:“好甜!”
二郎和三娘马上跑过去,四娘也忍不住了:“吃饴糖,吃饴糖。”扭动着身体,要从他身上下去。
周显哈哈一笑,把她放下来,小丫头顿时跑过去,和哥哥姐姐抢起来。
周显在一旁看她们吃得开心,心里也高兴。
正在这时,院门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非常杂乱,显然人很多。
不一会,就走进了院子里,当先一人,是个年约六旬的老者,身体微微发福,周显见过他,正是上郊村的村老。
村老身边跟着舅父,以及一大波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村老。”舅母黄氏忙上前见礼。
村老跟她点点头,看向周显,双眼在微微放光:“小郎君,听说你当官了?”
“村老。”周显先跟他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得蒙陛下恩荣,赏了征事郎的官职。”他记得之前村老是直接称呼他“三火外甥”的,现在却客气地叫“小郎君”了。
“征事郎,了不得,了不得,比承务郎还高两阶。”村老笑容满面地夸道。
周围的村民听说后,羡慕地看着舅父一家。
舅父站在旁边,兴奋得搓着手,舅母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是……”村老又看向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东西。
“是皇帝陛下赏赐给我外甥的,有三十匹绢,二十亩田,还有十缗钱呢。”舅母嘴快,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就好像周显全都带来了似的。
村民听得惊叹连连,村老则笑眯眯地看着周显:“小郎君,我有个外孙女,今年一十二岁,跟她父亲读过书,认得不少字,正适合给小郎君红袖添香。”
周显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氏已经是面色一变,立即朝丈夫一使眼色,舅父给也被惊醒过来,忙对村老道:“村老,我家外甥的事我们可做不得主,须他父母同意才成。”
“我知道,我知道,等回去啊,小郎君自可以跟父母提起。”村老笑呵呵的,一点也没有不高兴。
黄氏原本对村老的到来是感到与有荣焉的,现在却纠结了起来,看了看自家的三娘,怎么就不大个两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