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不到,小赵就来敲门,喊钱晓伟去吃早餐。
一人点了一个红烧牛肉米粉。钱晓伟正吃着,忽见男男女女七八个人,一人拿着一个扫帚,从米粉店隔壁的县财政局出来,他们围成一个圈,在门口干干净净的地上扫来扫去,半天也不见丁点垃圾。
钱晓伟哈哈一笑,说:“这些人,只怕是在扫寂寞哩,地上本无物,扫着扫着,就什么都有了。”
小赵说:“最近县里下了通知,要求所有县直机关单位,认真落实门前三包责任制。各单位都很重视,每天早上都有领导监督检查呢。”
说话间,只见一位提着公文包、领导模样的男子朝门口走去。正卖力挥舞扫帚的众人纷纷抬头,张大嘴巴像在打着招呼,男子点头而过,进了大门。众人这才直起腰来,扶着扫帚,朝院子里张望了半天,陆续散去。
真有意思。钱晓伟哼哼两声,摇头笑道。
小赵会意一笑,说起了正事:
“这次蹲点调研的新闻点,还是蛮多哩。周书记在动员大会上,反复强调要力戒形式主义,要求大家集中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为群众排忧解难。他说,群众就是我们的东家,我们要想给东家打长工,就要脚踏实地给东家办实事。他这次下乡是轻车简从,随行的,只有您和电视台记者呢。九点整出发,吃完您就先过去吧。只是可惜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不能跟着您。”
来到县委大院,钱晓伟老远就看见,柳镜屏正在东张西望。柳镜屏肯定也看到他了,在那里挥手致意。
钱晓伟快步迎上去,说:“柳主播比我早到,还说自己步子小呢。”
“我步子是小,但向笔杆子学习的决心大呀,早就在这里恭候哩。”柳镜屏俏皮道。
玩笑了几句,柳镜屏将钱晓伟拉到一旁,轻声说:“钱记者,真有事要请教哦。”
钱晓伟客气道:“不敢哩,柳主播尽管吩咐。”
“昨晚应酬去了,睡得太晚。采访提纲,八字还没一撇呢,您能提示提示不?”柳镜屏说着,揉了揉眼睛。
这就讲到了钱晓伟的饭碗里,他略作思索,说:
“周书记这次,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呢,说老百姓是公务员的东家,你就围绕东家两个字做文章嘛。比如,书记怎么理解东家的现实意义,公务员要具备什么基本素质,才能给东家打好长工。还有啊,书记他自己,准备怎么给东家当长工。”
柳镜屏竖起大拇指,直夸:“太好了,谢谢啊。难怪吴部长说,您是市里的笔杆子,果然不同凡响。”
“小钱,上我的车吧,路上好好聊一聊。”周梓方过来了,在不远处招呼钱晓伟。
刘主任拉开丰田越野车车门,恭请周梓方和钱晓伟坐到后排,然后自己钻进副驾驶位。柳镜屏上了电视台采访车,紧随其后。
周梓方长着一张国字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正应了相书所言,天庭饱满吃官饭,地阁方圆掌大权。此刻,他斜靠着座位,双手交叉,很自然很惬意地搭在肥沃的肚子上。
第一次跟周梓方同起同坐,钱晓伟不免汗流浃背,弓着身子往外移了移。
目视正前方的周梓方说,小钱不要拘束嘛。
钱晓伟又往周梓方这边挪了挪,说没呢没呢,一只脚却踩在周梓方的鞋尖上。
周梓方依然目不斜视,呵呵道,小钱不要搞小动作嘛。
刘主任听到周梓方的说笑,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笑。
钱晓伟这才放松下来。周梓方刚才越是不拿正眼瞧他,他就越发感受到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越发觉得人家就是应该被尊重。
“你爸爸应该是只比我大个七八岁左右吧,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他起码是我铭记一生的良师益友。读书时是怕他,现在呢是敬他,有学问的人,都值得我们尊敬啊。”
周梓方还是目视正前方,跟钱晓伟继续闲聊着:
“你爸爸在省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红学专家,专着都有两三部了吧。他这样的人越多,酉县的人文底蕴才会越厚重,才会真正散发出该有的文化气质。我们经常讲,这个人多有气质,要我说啊,个人的气质糅合起来,就是一个地方的气质。我们酉县的气质是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答案,但这些答案归纳起来,应该只有一个核心,就是老百姓的幸福感。”
钱晓伟说:“周书记真是高屋建瓴。难怪我爸经常念叨,说当官的学生不少,只有您最儒雅。”
“你爸爸过奖喽。什么叫当官?当官就是给人民群众当勤杂工,俯首甘为孺子牛嘛。”
周梓方松开双手,手指在腿上轻弹着,就像一个钢琴家。
“给群众当勤杂工,俯首甘为孺子牛,跟您说的群众就是东家,公务员要给东家打长工,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小钱的理解很透彻嘛。不像我们有的公务员,他恰恰把这个关系倒过来了,总以为自己是东家,群众才是打长工的,所以就高高在上。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哩。”
刘主任偏过头,微笑着侧耳倾听,不时点头称是,似乎理解得也很透彻。钱晓伟心想,这个刘主任,也许只有在周梓方掘他家祖坟时,才会奋不顾身地摇一次头、说一声不。
钱晓伟接着说:“雇佣人做事,把田地租给别人耕种,旧社会就叫东家。现在农村人都有田地,都是东家,自己给自己打长工哩。所以啊我认为,公务员给群众打长工,只是一种观念上的转换和提升。”
“把田地租给别人耕种。嗯,好啊,好好。”周梓方若有所思道。
钱晓伟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句话究竟好在哪里。
酉县是个山区,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春光明媚,转眼就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车里一时闷热难耐。雨刮器再怎么孜孜不倦,也刮不净玻璃上的混沌。
钱晓伟看不清车窗外的一切,正如看不清身边的周梓方。
大雨说停就停。周梓方让司机放下车窗玻璃,眼前豁然开朗,两侧春山如黛。但见树木愈加葱茏,百草越发丰茂,就像刚从一池绿墨里探出头来,湿漉漉的沾满了生气和灵气。
车子转过一个山脚,前方的山峰云蒸雾绕,好像一个奇妙的魔幻舞台。
“你们看你们看,那些云雾,就像一条巨龙在腾飞哩。”周梓方突然惊叹。
“是啊是啊,那龙眼多有神,龙爪多有力,几多好的一幅中国画哩,简直是神似!”刘主任马上就惊呼起来,说得活灵活现,跟美术老师一样。
钱晓伟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只鸡,嘴里却在附和:“书记一说,还真是一条龙,龙鳞一片一片的,尾巴还翘着呢。”说完匿笑不禁,原来自己也是攀龙附凤之辈。
周梓方感慨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叹为观止,大自然的创造力无穷无尽。这个嘛,好有一比,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创造力,也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啊,我们一定要多到基层走一走,多到农村看一看,沉下心来向老百姓虚心学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哟。”
天上人间融会贯通,周梓方的嘴上功夫实在了得。钱晓伟再抬眼望去,那片云还在龙飞凤舞,就像一个出色的表演艺术家。雾霭愈显浓稠,隐约之间,山峦宛如贵妃出浴,又似仙女披纱,朦朦胧胧神秘莫测。
车行至马鞍乡地段,钱晓伟远远就看见前面停了3辆车,十几个人站在路边,跟一只只觅食的鸭子一样,拼命伸长了脖子,整齐划一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蒜头乡的头头脑脑们,出乡十里相迎。
刘主任让司机靠边停车,赶紧下去给周梓方打开了车门。乡党委书记一路小跑上前,老远就朝周梓方伸出了双手。
周梓方将双手架在了背后,紧锁眉头呵斥道:“我一再强调不要搞形式主义嘛,你们就是不听招呼,一窝蜂都跑到人家地盘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谁种啊?”
乡党委书记垂着两只手,不敢直视周梓方,只好把目光落在他内容丰富的大肚子上。县委书记的大肚子跟女人的大肚子一样尊贵,令人肃然起敬。乡党委书记打了半天腹稿,对尊敬的大肚子说:“周书记,您亲自到我们乡上驻村蹲点,全乡人民欢欣鼓舞翘首期盼,我们几个,是代表四万多乡亲,来迎接您的哩。”
周梓方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别跟着我,害得我不自在,乡亲们更不自在。”
结果是害得所有人都不自在,大家唯唯诺诺,蹑手蹑脚地回到车上,还是紧跟在后面。
又一路前行,很快到了大树村。已经是春耕时节,村民们正在插田抛秧,周梓方一路跟大家打着招呼,然后是走家串户,无非就是嘘寒问暖,揭开锅盖看一看,掀起被子摸一摸。
到了一户人家的猪圈,周梓方指着几头正在争抢饲料的肥猪,说:“猪跟人一样,吃抢食才有味道哩。”
乡长赶紧附和:“味道是好,味道是好。”
钱晓伟站在凳子上,拍下了领导们围观肥猪的照片,正在琢磨怎么写文字说明,突然就想起一个段子——
某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董事长视察养殖基地,看到猪儿乖,一时兴起站到猪中间,让记者拍照。编辑发稿时,为文字说明伤透了脑筋,“某董事长和猪在一起”不行,“猪和某董事长在一起”也不好。编辑部主任灵机一动,写上“左起第三个人是某董事长”。众编辑连声称妙,说这回总算把人和猪分清了。
钱晓伟躲在后面笑,柳镜屏问什么事,他便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柳镜屏捂着嘴巴直乐,胸脯一颠一颠的,让钱晓伟心里好生痒痒。
吃过晚饭,乡干部召集十多位村民,团团围坐在周梓方身边。村民似乎都不愿意离领导太近,争着往后面挪椅子。周梓方见大家拘谨,玩笑道:“我听说啊,一个领导到村里检查,村长前来汇报工作,由于紧张,不小心摔了一跤,坐了一屁股黑灰。村长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对领导说,对不起,我给您脸上抹黑了。”
现场顿时笑声朗朗。
周梓方又说:“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村长的屁股很干净,没有给我脸上抹黑嘛。”
村长站在一旁,搓着手嘿嘿憨笑。乡干部们我看你你看我,嘴里打着哈哈,其实脸色一点也不爽朗。好像书记话里的意思,是说他们的屁股都不干净。
气氛调动起来,周梓方这才跟大家拉起了家常,了解他们的收入,听取他们的诉求,一会兴高采烈一会眉头紧锁,时不时做着笔记。
钱晓伟在一旁细细琢磨稿件的关键词。周梓方笑了,用词就是高兴、赞叹、鼓励、欣慰。周梓方板着脸,用词就是忧虑、严肃、痛斥、责问。他一直认为,领导下基层的稿子最简单,无非就是写好喜怒哀乐四个字。
乡干部和村民渐渐散去。房东见周梓方他们闲着没事,问道,周书记,我家里有麻将,你们要不要玩一会?周梓方说,好啊,刘主任,小钱,小柳,我们搓几把。
四人就座,洗牌。
周梓方说,今天打卫生牌,不来米啊。
柳镜屏撅着嘴,说,书记,总要搞点惩罚吧,要不会一顿乱来哩。
周梓方点头,好,听你的,你定规矩。
柳镜屏说,放小番子钻一个桌子,放大番子钻三个。
周梓方连忙摆手,这个不好,我个子比你们都大,换个项目。
柳镜屏又撅嘴,撒娇道,书记刚还讲听我的,就说就不算数。
算数算数,谁下去钻还难说呢。周梓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一牌没几圈,周梓方打出一个小鸟,柳镜屏和牌,听的是一四条。
周梓方说,愿赌服输。他低头就往桌底钻,生怕大肚子贴着地面,便撅起屁股往前爬,两只脚用力往后蹬。脑袋费力地从另一头伸出来,谁知屁股又顶住了桌子,桌子也跟着移动,活生生就是一只乌龟在负重前行。
柳镜屏和房东捂住嘴巴,笑得眼泪直流。刘主任朝钱晓伟使了个眼色,两人抬起麻将桌,周梓方这才爬了出来。
接下来几牌,周梓方和柳镜屏稳坐钓鱼台。刘主任和钱晓伟成为优秀炮手,在桌底爬来爬去。
屁股刚刚坐热,一不留神,周梓方又是一个小鸟,给柳镜屏放了一炮,千辛万苦才钻过那道“龟门关”。
周梓方这把终于抓到一手好牌,起手十一个万字,几圈后碰了一坎,清一色听一四七万,手里还扣着一个小鸟要打。
他抚掌而笑,说,这个牌局嘛就像人生,最好是先苦后甜,小柳啊,不会还要我的小鸟吧。
柳镜屏笑道,那您就把小鸟放出来试试。
两人闲扯间,周梓方得意洋洋地打出小鸟。
柳镜屏说,书记,真不好意思,这次是小七对调小鸟。
手气太背,老是给小柳放炮,不玩了。周梓方看着柳镜屏的牌,无奈地连连摇头,边说边起身。
柳镜屏不依,书记你给我放了大炮,就耍赖想跑。
周梓方一脸苦笑,我光一只小鸟,就给你放了三次炮,钻都钻不动了,还跑呢。
钱晓伟躺在床上,仔细回忆着周梓方今天的一举一动,越想越有意思:
他从上车起就一直端着架子,高深莫测令人望而生畏,甚至咳嗽一声,也让人费尽思量,不知道他到底是喉咙不舒服,还是心里不高兴。可是柳镜屏就那么嗲几声,他竟然可以屈尊纡贵斯文扫地,看来勤杂工也难过美人关啊。
大清早,乡干部们就来到周梓方的住地,请示当天工作怎么安排。
周梓方说:“我要当一回真正的农民。”
大家一时没有深刻领会到领导的重要讲话精神,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周梓方接着说:“我看见村里撂下的荒田有几块,心痛啊。我想跟田主打个商量,我做他的佃户,向他上交粮食。你们现在,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乡党委书记说:“周书记,这可使不得,您日理万机,全县上百万人,指望着跟您奔小康哩。您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我们乡,我们,我们怎么向全县人民交代啊?”
周梓方非常生气,严厉批评道:“种田就是浪费宝贵时间?你们这样的观念,这样的想法,啊,就是要不得。县委书记种田怎么了?丢你乡上的脸了?同志哥,你们要时刻牢记,老百姓才是我们的老板哩。你们不联系,我自己去。”
当天中午,周梓方就跟他的老板签了两年合同,租下0.8亩稻田,每年租金是180斤稻谷。随后,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分别投靠了一个老板。而其他干部为承包剩下的荒田,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第二天一早,钱晓伟背着相机出门,准备拍几张晨耕图。空气像是在眼前的山塘里清洗过一般,湿润净爽,弥漫着新鲜泥巴和水草的气息,微甜微腥沁人心脾,他不由得张大嘴巴做了几个深呼吸。
放眼望去,但见:
山外青山逶迤而去,姹紫嫣红扑面而来,陌上春光尽收眼底,恍若翻开画册中最精致的那一页,从翠绿的主色调到或鹅黄或浅蓝或黛青的点缀,哪一处都不是累赘,哪一处都浓淡相宜,有特写有留白有渐变,不着痕迹浑然天成。
田垄菜地又似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颜料盒子,盛满了人间真色彩,只等着天外的神来之笔。也只有天外的神来之笔,才能绘出此等空灵大美的人间锦绣。
钱晓伟贪婪地翕动着鼻子,就像一个偷窥狂,恨不得阅尽人间春色,鸭行鹅步于田坎之上,频频按下快门。
经过周梓方租下的那块荒田时,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里头天傍晚还杂草丛生,此刻已经全部整平,乡干部们正忙着运送秧苗。他赶紧打柳镜屏的电话,让她叫上摄像记者,到田边等候。
不一会,周梓方打着赤脚大步流星而来。
钱晓伟跟柳镜屏耳语道:“打长工的来了。”
柳镜屏抿着嘴,捶了钱晓伟一拳,说:“不许背后讲领导怪话。”
钱晓伟就爱接受这种小拳头的打击,脸上泛着春光,说:“还来一下。”
柳镜屏嘴里呲了一声:“别人欠钱,你欠揍。”
“啊呀,真是个神人,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是个贱骨头。”
“不只是贱骨头,要是在万恶的旧社会,我一定是个叛徒。”
“怎么讲?”
“我还是个软骨头,不用上刑,你小拳头一挥,我就全招了。”
柳镜屏又呲了一声:“没骨气的东西。”
“最好把我当一样东西,时时放在你裤口袋里。”
“我不喜欢穿裤子。”
“真的啊,我的热血都冲到头顶了。”
“少油嘴滑舌,我是说习惯穿裙子。”
“一样方便,你真的好含蓄。”
“含蓄你个头,干活!”
“这么性急啊,田间地头的。”
“呸!”
周梓方站在田坎上,弓着背将秧苗一把把抛到田里。乡干部们要过来帮忙,周梓方挥手制止道,自己的田自己种,你们去忙你们的。
大家只好袖着手,分列在周梓方两旁。书记抬头他们也抬头,书记弯腰他们也弯腰,书记使劲他们似乎更使劲。
周梓方看见有的秧苗倒了,就下到田里一一扶正。
大家交口称赞,周书记做事就是认真,一丝不苟啊。
歪了,斜了,倒了,都没关系哩,只要扶正,就是好苗子嘛。周梓方自言自语道。
大家便若有所思,纷纷点头称是。
转眼就是中午,秧苗大概抛了一半,大家劝周梓方先吃饭休息,这才收工。等他午睡起来,整个田里已经绿意盎然了。
三天后,江南日报头版头条刊登新闻特写《县委书记租田打长工》——
这个春天,有人进城关注工作和工价,有人下乡关心粮食和蔬菜。
这个春天,有人播撒种子,有人一边播撒种子一边播撒信念。
在酉县蒜头乡大树村,有一块被抛耕两年的荒田。有一个人费尽周折,找到荒田的主人,签下一纸租田契约。他要让荒田变成良田,他要脱下皮鞋做一个泥腿子,他要给东家打长工。
这个大树村的新农民,就是江南市委常委、酉县县委书记周梓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