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瞧着苏青正把自己刚刚没添进去掉下来的柴往锅底塞,快走几步道,“我来,我来,没得脏了手。你叫什么来着?”
“苏青,妈妈叫我青儿就行。”
宝成家的听苏青这样说,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我哪里能让你叫声妈妈,小心叫刘妈妈听到了,咱俩一起罚,你叫我宝成家的就行。”
苏青这才了然,原来在这种宅子里,“妈妈”这个称呼也不是谁都能叫的。
“是我不懂规矩,我是外头买进来了,宝成婶叫我青儿就行。”
“外头买的还能被带回东府来,证明你也是个有能耐的。走,我带你进屋瞧瞧去。”
宝成家的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过身进了靠东边的屋子。
与晚香住的不同,进屋先是一个大大的圆桌子,然后就是一排架子,绕过架子就是里屋,靠着窗户下面一排床,之间的缝隙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出来进去。床的对面是一个长长的条案,上面堆着杂七杂八的日常用品,条案下面是一排柜子。
条件对照晚香住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因为被正房挡着,一股子潮气,味道不是很好闻。
宝成家的搓着手笑道,“别看这屋子里床多,但住的人不多,平日里白天都在院子里当差,晚上除了值夜的就都家去了。靠墙那边两张你自己选就成,对着的柜子放你平日的东西,外间那架子也可以用。今天都忙,等着她们都齐了我再给你介绍。”
苏青点了点头,笑道:“劳宝成婶了,我先把东西放好就去帮你的忙。”
“不用,不用,就是烧个水,也没别的活计,你先歇息一下,刚刚娇杏姑娘不是也说了嘛,回头你们做什么,娇红姑娘自有安排,你歇息着吧,若是想用热水,尽管去舀。”
苏青收拾妥当之后坐在床上,好在床铺不潮,应该是经常晾晒。她是第一次知道古人的舟车劳顿是什么意思,这还是都在京城,从西边到东边。
一路走过,她感觉到这天都城应该很大,吃过午饭时候走的,这会子天都要暗下来了。进了城东还行,路面都是被夯过的那种,刚刚出了城西时,几乎都是土路,有一段还有坑洼,那马车的轮子也没个减震,晃得骨头架子都疼。
听着宝成家的这样说,苏青也晓得大家现在都忙着归置四小姐的东西,瞧着那一车车,连屏风都有,得费上一些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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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宋氏住的松鹤园的上房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此时,宋氏穿着一件丁香色刻丝祥云纹样的褙子,正笑盈盈地坐在西次间黑漆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几位珠环翠绕、锦衣绫罗的妇人和小姐,有说有笑地围坐在她的身边。又有七、八个穿着青蓝色褙子的丫鬟或续茶或上瓜子点心或换碟忙个不停,屋里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气氛。
右下首第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看上去40出头,留着一缕胡子,长相白净,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一张脸和宋氏有着五六分的相似,他便是怀南侯世子孟渊,今年43岁。
世子夫人王氏此时正在为宋氏续茶,只见她皮肤很白,眼睛含着笑,戴了赤金耳坠。穿了件玫红色的的褙子,梳了高髻,插了三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看上去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只是瞧上去气色不是很好。
“好了,好了,见也见了,安也问了,都回去吧。虽说一个城西一个城东,但也绕了好大一圈,折腾够呛,尤其是朗哥和玥哥两个可没少跟着我折腾,待侯爷晚上回来后,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乐呵乐呵。”
“祖母,还有我呢,我可也是车马劳顿呢。”孟绮也跟着上来凑趣。
“祖母面前,怎么说话的,出去一趟也没见你懂事多少。”孟渊话是对着孟绮说的,眼睛却瞧着王氏,一脸的不满,王氏没接话,只去瞧女儿,怒其不争的样子。
孟绮好似挺怕自己的父亲,闻言便不再吱声,咬着唇站到一侧,身边二房庶女,行三的孟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却被孟绮一把甩开,引得另一边三房嫡女,孟家大小姐孟绢不屑地一笑,倒让孟绣满脸涨得通红。
“哎呀,我们绮姐也就是这么一说逗祖母开心呢,对吧?你呀,不要孩子一回来就板着个脸,难道你不想孩子呀?”宋氏这话却是冲着儿子说的。
孟渊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好了,好了,都听我的,回去休息,晚上都过来,咱们一家好好吃个团圆饭。”宋氏笑道。
孟海的媳妇刘氏站起身来道,“既这样,媳妇就先回去了,院子里堆的乱七八糟的还没归置呢。”
宋氏听得刘氏这样说,不解地去瞧孟渊,孟渊道:“三弟过几天要回去了。”
“这么快?不是说还需要再过些日子吗?”宋氏问。
“原本回来的时候也没打算住太长时间,受了皇上的恩赏就要回去的。只没想到侯爷生病,三爷孝顺,说什么也要瞧着侯爷好了才肯走,这才拖延到现在。如今侯爷大安了,夫人也回来了,三爷那边还需要尽快去交职呢。”
王氏与孟浩的媳妇柳氏听着刘氏状似为难,实则显摆的话,只在心里暗恨,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谁叫这位庶子如今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呢。
怀南侯府虽然是京里四大侯府之一,但大家都知道早已开始走下坡路了。已去逝的老侯爷年轻时因为做过一件错事,惹怒了皇上,若不是老忠国公爷拿着铁劵跪在大殿里求情,怕是如今就被降等成伯府甚至男爵府了。
虽然保住了侯府的牌子,到底是被边缘了,如今在京中的地位还不如那几个伯府。
前面说的老忠国公爷与犯了错的老怀南侯爷是堂兄弟,算到孟绮这辈已是快出五服了。因着救老侯爷而失了那保家的铁劵引得如今的忠国公府很是不待见怀南侯府,平日里来往并不多,只是对外都姓一个孟而已了。
怀南侯府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在京中尴尬着,孟长峰瞧着两个儿子扶不起来,便想着从孙子里选,奈何都太年轻,还是扶不起来。
直到这唯一的庶子孟海跑出去那么多年,突然传回消息,在镇北王帐下效力,且极得赏识,还由着镇北王保媒,把自己内弟的庶女嫁给了孟海。
当年消息传回来时,孟长峰着实吃惊,对于孟海这个庶子,他几乎没关注过,只是在宋氏做得太过分的时候提点两句。本想着让孟海去打理家中的庶务,出力挣银子给两个嫡子花,回头再娶个差不多的媳妇也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因着那件事引得孟海小小年纪就离了家,再有消息就是要娶亲了。
从那以后,孟海的发展完全超出孟长峰的意料,一路靠着自己的勇猛和果断,官越做越大,军功越来越多,直到今年被皇上亲封为忠武将军,正四品。武官能做到正四品已是不易了,况且还是得了镇北王青眼的正四品。
这次刘氏跟着孟海回来与往年回来又不一样,其实刘氏嫁进孟家统共没回几次京城来,宋氏碍于镇北王的势力,加之实在不喜欢这个庶子媳妇在自己跟前晃。所以这么多年来了,由着她跟着孟海在西北,日子过得怎么样,孩子生了儿个她统统不过问。偶尔回来,也把嫡婆婆的架子端的高高的,在她眼里再出息也是个庶子,是当年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小可怜。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想着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孟长峰交待自己的那些话,宋氏就恨得牙根痒痒。但又不得不按着侯爷说的去做,没办法,现在怀南侯府对外的脸面可都是这位庶子在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