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城内。
春雨潇潇落了两日,终于到了三月二十花朝节,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
按照惯例,这日子从今夜开始,一直热闹到第二天天明。下午的时候各家的花魁都会被人抬着在长街上展示,跳舞,唱曲儿,各显神通。
到了要点灯的时候,有钱些的就会去城中最大的内流河上,登上画舫,彻夜狂欢。
还有些人会跟随花魁回到花楼中,饮酒作乐。一夜笙歌。
第二日全程的女子都会上街,街边有各色摊贩贩卖鲜花,或者是绒花。女子们三三两两结伴买了,在街上就戴上,再一起出踏青出游,肆意又自由。
一时之间,满眼都会是鲜花和美人面。昭示着春日盛景。
梁照雪提前找了城中的几个文人墨客,为欢笑姐妹写了些赞美的词句。就等着花车过去,让全城传唱。
朱青那边也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边境运粮官刘安前来自投罗网。这次周密的安排,加上景平江要亲自去盯着,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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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郎,可还喜欢?”天香楼内,温泉池畔,开满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荷花。
天香楼的花魁小娘子,芙蕖姑娘正手持一把脆嫩欲滴的荷叶,眼波盈盈的看向面前的刘安。
“喜欢喜欢”刘安被灌了不少酒,此时正醉眼朦胧的看着芙蕖。
盈盈碧水间,身着藕荷色薄纱的女子,手捧一把荷叶莲蓬,站在温泉池畔。同色的肚兜在微风的吹拂下若隐若现。
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色令智昏的刘安。
轻而易举的就被芙蕖俘获了色心。
“喜欢就好,刘郎,这次来能待多久?”芙蕖轻柔的蹲在刘安脚边,为他揉捏着小腿。
刘安半眯着眼,还不停地喝着酒。“这次有时间可以好好陪陪你。我的美人儿。”
刘安,每次前往边境运粮,粮草都会被草寇劫走。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缘由导致粮草丢失。可神奇的是,从不曾有人治罪于他。
景平江早就派人暗自查实,他其实一直是在盗卖粮草给匈奴人,赚取高额利润,中饱私囊。
影唐一直是靠着地大物博,粮草丰盈,每年固定接济草原部落,这种政策来稳固草原和中原的关系。
长达两年的偷盗粮草,倒买倒卖,很有可能使得匈奴人兵强马壮,转过头来直接攻打影唐。
景家戍守西北多年,又被册封为定西王。若是匈奴起兵攻打,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河西百姓。景平江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才做了这个美人局,引刘安入瓮,为了截断他盗卖粮草的路径,也为了钓出后面的大鱼。
“景平江,你说他会跟芙蕖说真话吗?”梁照雪此时正跟景平江一同躲在琉璃镜后边,看着温泉池中的二人。
此镜神奇,放于温泉池边上,池中人只以为是普通的镜子。其实后面是一间密室,便于幕后之人观察偷听。
“现在不说,一会儿也会说的”经过几天的调养,景平江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说话铿锵有力,坚定的很。
梁照雪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
眼前芙蕖,轻解罗裳。正邀岸边人共赴兰汤。用雪白的柔夷撩动起充满雾气的水花儿。
清脆的笑声一阵阵传来,梁照雪觉得有些面红耳赤,这二十几年真是白活了,来到古代看个活chun宫的前奏,竟都克制不住的面红心跳。
所幸一旁的景平江还算正常,目不斜视的盯着池中宛如戏水鸳鸯的二人。
(景平江内心:真不应该带她来,怎么就架不住她的央求呢。如今这这这场景,真真是……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吗!太过分了。)
景平江轻咳一声,问道:“已经带你来了,该看的你也看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来了吧。”
梁照雪抑制不住的兴奋,只敷衍的说道“我,学习学习。”
一口水没咽下去的景平江,好悬没呛死在这儿,“咳咳咳……你学习什么?”
“你给我的铺面里有几间花楼,地段都很好,我想好好经营一下。自然要学学这最好的姑娘都会些什么本事了。”梁照雪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实际上早已心如擂鼓,咚咚乱跳,嘴上胡乱说着罢了。
她当时吵着要来,不过是听朱青说,芙蕖是全河西最美的女人,想来见见世面而已。
谁知道这确实见世面了,见大世面了,大到她都快受不住了。也不能自己主动要求走吧。那也显得太没面子了。
“好,原来月儿想学这些?”景平江凑近梁照雪耳畔,温热的气息直接包裹住了她。
琉璃镜的光反射着外间池水的碧波,在密室内形成别样的光晕。
景平江伸手捂住了梁照雪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想学?那不如由我亲自教你。”
此时外间已是,风不动轻纱动,水不摇花自摇。
被捂住双眼的梁照雪,此刻一双坚实有力的臂弯半抱着,男人清冽的气息传来。由于眼睛被捂着,感官仿佛更加清晰了。她能听到此人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速且慌乱。
“别这样。干嘛捂,捂我眼睛。”梁照雪紧张的有些结巴。
看着慌乱的在怀里挣扎的姑娘,景平江眼神中多了一些缱绻的意味。
“不干嘛,不想让这些事脏污了你眼睛。”
不想让她深陷污浊中,所以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让她搬离常春别苑。
不想让她染指青楼生意,所以特意告诉她在花朝节后,就不必理会锦绣阁的事情。
或许景平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有些机灵有些奇怪的女孩儿。
是小时候的彩色头绳晃晃悠悠的牵住他的心,还是初见那次月下醉酒,率性起舞,舞进了他的心坎里?
景平江不清楚,不明白。但他知道的是,端方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她不愿意的时候,决不能轻薄了人家去,这是景家家训。
等到芙蕖牵着那人离开,景平江才放开手,还梁照雪一片清明。
方才的环抱好似梦一场,直到放开来,梁照雪迟迟还没有清醒。
她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些心动?
不不不,一定是刚刚的情景太催人,谁看了都要心动的。更何况身边这人长得还不赖。
“我们要去提审刘安了,场面会有些血腥。月儿可要一起?”景平江回身正襟危坐,丝毫不敢看梁照雪一眼。
“嗯,那我先回去吧,去看看楼里的春日宴办的如何了。”
“又去?不是跟你说过,日后没事就不用去了吗?”景平江有些气恼,恼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找到她,更恼恨之前还让她帮忙去策划花魁一事。
这不该是她这样的单纯女孩儿应该沾染的。她就如同天上月,不能染尘,就算世人想看,也得取来清泉入银盆,才得以得见真容。
梁照雪也有些不开心,不是说好不干涉她想做什么的吗?“我做了那么多事,当然要去看看了。今夜还有花船渡河呢,我也想去凑凑热闹,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行,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