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好好休息,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破旧的木门里,走出来一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孩。
暗色的天光下,她弯下纤细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把叠好的荷花纸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竹篓里,背上就往院外走去。
院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翻进院内的慕泽轩,躲在角落的木柴与大水缸后面,听到清浅的脚步声走到了大门边,拉开了木门上的铁栓。
“官府查案,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云纹锦衣,头上束着金冠的年轻男人从这经过?”
门外响起了黑衣男人凶巴巴的呵斥声,女孩似乎被吓到了,慌乱地摇着头:“没有没有!”
黑衣人眯了眯眼,眸中全是审视:“真的没有吗?窝藏罪犯等于同谋,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官爷,小女子真的没有撒谎,我阿爹病了,这些日子我都在家中照顾他。”
“今儿上巳节,我特意叠了些莲花灯,想去附近的小河边放了为阿爹祈福,刚打开院门准备出去就遇到了官爷。”
女孩说着,把背上的竹篓取下来递给他们看。
黑衣人却不为所动,刀尖推开竹篓,对身后的几名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立刻推开木门大步走进院子,到处翻箱倒柜,把东西弄得一团乱。
女孩有些慌乱的在后面乞求:“唉……各位官爷,我阿爹喝了药刚睡着,你们能不能动静小些……”
可却无人理她。
躲在木柴堆里的慕泽轩,透过细小的缝隙,眼见着已向他这边走来,马上就要发现他的黑衣人,他暗暗握紧了袖袋里的匕首,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唔……”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一道细微的痛呼声。
像是有人慌不择路,被什么东西撞疼了,又怕被其他人知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快追!”
几名黑衣人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匆往院外跑去。
女孩望着满地狼藉的院子,无奈地放下竹篓,开始动手收拾。
走到水缸边,扶起被踹倒的凳子,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一截白色的布料,一闪而过。
女孩吃了一惊,慢慢靠近柴堆,一个微抿着唇,脸色阴沉地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她。
她吓得差点尖叫,却很快捂住了唇,哆嗦着问:“你是官爷们要找的人?”
慕泽轩眯了眯眼,面前的女孩大约十六七岁,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眉宇间的害怕像是受惊的小鹿,总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怜惜的心痛感。
大概是洗过太多次的原因,她身上裙子的颜色已经变得发灰白暗淡,头上也只简单的别了一根木簪。
可这些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尤其慕泽轩刚被姿容平庸的谢文兰暴击过,这会儿看面前的女孩,更觉她甜美可人。
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
慕泽轩冷笑一声:“他们说是官府的人你就相信,抓捕罪犯你有看到通缉令吗?”
“啊……”女孩错愕地瞪大了眼,泛着泪光的眼眸,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良久她才懊恼地问:“所以他们才是坏人?”
咚咚咚!
长靴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重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慕泽轩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他们又回来了。”
“你跟我来!”
女孩却突然伸手,隔着宽大的衣袖抓起了慕泽轩的胳膊,带着他走进柴房,掀开了角落里的草垫。
草垫下面有一块木板,而板下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女孩像是献宝一样,笑盈盈地望着慕泽轩:“这下面连通着一间地窖,十分隐蔽,就是常久不通风气味有点不好。公子躲进去后,只要不出声,他们不会发现你。”
“你就这么相信本殿……我?”顺着洞口跳进去,到了嘴边的本殿下,想到现如今的处境,慕泽轩又赶忙改了口。
女孩子气愤地握紧了拳:“他们粗俗无礼,相反公子的修养极好,我更愿意相信是他们那群歹人想谋害公子。”
“公子稍安勿躁,等安全了,我再叫你出来。”
说着,女孩就快速盖好木板,又把草垫工整地铺了回去。
被黑暗吞没的慕泽轩,伸手用宽大的衣袖掩住了口鼻,以此来阻挡地窖里发霉腐烂的气味。
但他的嘴角,却一直上扬着。
那个女孩子真有意思,明明面对黑衣人时那么害怕,却又很善良的愿意帮他躲藏。
这次如果能成功脱险,他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
外面似乎起了争执,还伴随着低低的啜泣。
地窖的环境有些封闭,慕泽轩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但他的心却提了起来,生平第一次有些害怕连累无辜。
时间一下子漫长的像是度日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板被吃力地掀开,昏黄的烛火透了进来。
“公子,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女孩手中拿着根蜡烛,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可慕泽轩却听出了哭意。
他大步走出地窖,眸光紧紧地望向面前的女孩,后者却开始躲躲闪闪,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慕泽轩皱了皱眉,他突然伸手挑起了女孩的下巴,瞬间发现她白皙的脸上有两个鲜红的五指印,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
他心中顿时涌起一抹怒意:“他们打你了!”
“没事,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女孩似乎受到了惊吓,挣脱掉了慕泽轩的手,急声催促,“趁着现在安全,公子还是赶紧离开吧。”
慕泽轩还想说些什么,但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他抬脚出了柴房,发现院子里翻的比刚才还要乱。
女孩的竹篓,连同她精心准备的打算去河边放的荷花灯,也都被踩的支离破碎。
慕泽轩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临出院门前,他伸手取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这个就当是信物,你拿着,改日我定当登门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女孩想推辞,慕泽轩却强硬的把玉佩塞进了她手中。
昏暗的烛火,映亮了上面精致的龙纹。
女孩不知是早就知道慕泽轩的身份,一点儿也不意外,还是不认识,瞥了一眼男人消失的背影,她若无其事的上前关闭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