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明远跑了,给他们留了个小木屋,于是江玉成让被明远打了一顿的近山近水先后将安默儿和慕容景给抬到了屋子里面。
安默儿勉强支撑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中,江玉成又坐进了轮椅里面,让近山去河边弄些水来帮昏迷的慕容景清理伤口,又让近水去马车里面取药。
后半夜明远骑马来了这里,江玉成便循着踪影追了过来,坐的马车,马车上还有各种衣物,吃食,药物等等,正好都派上了用场。
江玉成看着安默儿坐在床边,一脸心疼双眼微红憋着眼泪看着慕容景,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近水很快拎来了一个大包袱,拿出了纱布和药来帮慕容景处理伤口,江玉成则接过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披风递给安默儿。
安默儿也就那么一丁点力气,勉强支撑着坐在那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江玉成见状,控制着轮椅到了她身边,将披风打开,披到了安默儿的身上。
安默儿衣服方才已经被明远扯烂,早就狼狈不已,不过对她来说,胸口还包着裹胸布,里面还有一层小衣,她倒是从没有觉得被曝光了,但对于江玉成这样保守的人来说,他觉得安默儿已经丢了天大的人,他想安默儿肯定会难受至极。
于是,帮安默儿披上披风之后,他便轻声开口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情,近山近水和我都什么都没看见。”
安默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说的是慕容景出现在这里的事情。
她想说话,张口却是哑巴,便只能向江玉成微微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随后再次担忧地看向慕容景。
慕容景的上衣被近山脱了,露出里面缠着伤口的绷带,胸肌,腹肌,鲜血。
再将绷带解开,胸口的位置一个狰狞的黑色的伤口露了出来。
安默儿鼻子再度一酸,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看样子他是中了一箭,那伤口也新鲜得很,好像就是这两天受的伤,难怪他会晕过去。
安默儿只恨明远给她下的什么奇怪的药,让她不能亲自照顾慕容景。
江玉成不想看安默儿这样双眼含泪地看着慕容景,便控制着轮椅到了门外,吹着冷风。
近山近水帮慕容景处理好伤口之后,又给他喂了药丸,随后也自觉地出了小屋。
安默儿见三个男人都出去了,自己便奋力地挪到了床边,身体扑到了床沿上,伸手去拉住慕容景的手捏住。
慕容景似乎是感受到了安默儿的触碰,手指头轻轻地弹了一下。
安默儿靠在他的手边,再次犯困,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天依旧昏昏沉沉的,但是身上非常暖和舒适,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压着,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全感。
安默儿艰难地直起身来,这才发现慕容景早就醒了,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被子盖着他的双腿,安默儿则是枕在他的膝盖上的。
安默儿对上他一如既往漆黑的眸子,咧嘴露出一个笑,张了张嘴,嗓子依旧没用,她便做口型:“你没事,太好了!”
慕容景的脸和嘴唇都很白,看起来憔悴得很,好像一碰就要碎掉,看得安默儿一阵心疼,她又做口型:“你为什么会受伤?”
慕容景的手轻轻抚摸着安默儿的头发,冰块脸挤出的笑总归比从前要自然许多。
他开口,醇厚低沉又让人心安的嗓音响起:“我进入军营之后,一直跟随宣威将军宁世忠,他很看好我,将我从普通士兵提拔为千户长,七日前宁将军给我一个机会去东城郊外邙山剿匪。
“邙山上匪患已经闹了数年,全因匪头段天德,阴险狡诈,而且箭术非凡,从暗处偷袭,我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中了一箭,昨日才回营里,秦牧说他在来偷偷保护你的路上遇到了江家小子被蒙面人刺杀,便将江逸给送回了江家,我担心你遇上危险,所以昨晚连夜赶来,只是还是晚了些,让你受苦了。”
这一大堆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安默儿此时脑子正迟钝着,最先听到的是“我中了一箭”几个字,顿时焦急不已,勉力仰起头看向他的胸口,心十分心疼。
“很疼吧?”她想伸手去摸一摸他中箭的地方,手颤巍巍地伸到了一半,便让慕容景给抓住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安默儿拧起来的眉头,低声问:“你很担心我吗?”
安默儿点头,担心极了,也心疼极了。
她想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赶过来救我,你自己不要命了吗?”
嘴唇翕动之间,她只听得到自己时而强时而弱的气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唇语。
慕容景嘴角勾了下,他拉住安默儿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道:“我没事,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我还因祸得福了,也许是皇帝念在我是他侄子又失了世子之位的份上,给我封了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头衔。”
安默儿眼睛一亮,他终于有个职位在身上了。
但片刻后她眸子又暗了下来。
校尉哪里能够跟他从前的世子之位相比呢?
终归是因为自己。她自责地垂下眼睫。
慕容景跟着低下头,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捧了起来,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小声道:“不要想那些,我不在意,我现在只关心你的身子,那个道士给你下了什么药?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安默儿额头碰了下他,顿时心中暖流升起。
她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想起明远说的那些变态的话,变态的行为,心有余悸,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慕容景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一般:“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出解药的。”
安默儿觉得慕容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那黑沉得看不出情绪的眸子,这会儿颜色仿佛都变淡了一些。
安默儿这会儿内心情绪翻涌,非常想要向他喊一句话:慕容景,我安默儿这辈子交给你了,你要不要?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江玉成推开了房门,一张神情冷淡的脸探了进来,看着动作亲密的安默儿和慕容景,神色如常道:“慕容公子,林公子,你们饿了吗?在下让近山拿一些吃的进来。”
慕容景放开了安默儿,让她依旧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恢复冷肃:“多谢。”
意思是送来吧。
江玉成点了点头,说了让近山拿吃的进来,却亲手从近山的手中接过一包油纸包的点心和一个麂皮水壶,自个控制着轮椅就进来了。
安默儿这会儿才注意到他那轮椅的绝妙之处,竟然有机关,会长脚跨门槛,还能够控制操作杆自个滚进来,安默儿看得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他的轮椅上甚至有个小台面,台面上凄了朱红的油漆,除了能够放他的手,还能放一些小东西,比如放个碗之类的。
他就着小台面将油纸包给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如意卷和栗子糕。
伸左手在轮椅左边拉了一下,拉出个小抽屉出来,从里面拿出两根干净的帕子铺开,各自分了几块糕点在帕子上,他先递给慕容景,又递给安默儿。
慕容景伸手接了,道了谢。
安默儿也勉强接了过来,有些艰难地吃着。
江玉成悄悄观察着慕容景,发现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安默儿,安默儿往嘴里喂糕点的时候,他还伸手去帮忙接着碎屑。
安默儿看他的眼神也与看其余所有人的不一样,江玉成明白了。
慕容景在安默儿的眼中,是跟其他所有男人都不同的。
他低下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心口。
过了许久,他将水壶递了过去,安默儿朝他感激一笑,又是慕容景旁若无人地接过水壶,亲自给安默儿喂水。
江玉成张口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大公子,原来那日是你手下的秦牧救了江逸,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在下一定登门道谢。”
慕容景声音冰冷道:“救江逸的人是秦牧,与我无关,你们想谢谢他便好。”
江玉成感受到了慕容景对他的冷漠,甚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还是拱了拱手。
安默儿方才已经听到慕容景说江逸受伤了,但他只注意到慕容景的伤,这会儿才想起来紧张,一双秋水眸看向江玉成。
江玉成知道安默儿想要问江逸现在的情况,且她眼中的担忧也做不得假,便安抚似的说:“你放心,逸儿已经没事了,现在在家中养伤,是他将你们在一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告诉了我,我才猜测你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才过来的。”
说到这,江玉成顿了一下,看了冰块脸的慕容景一眼,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早知道慕容公子会赶过来,我便也不必跑这一趟。”
安默儿一怔,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好像当时林妹妹吃贾宝玉的醋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