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激动地想要直起身来,却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动弹一下身上的伤一下就被撕裂,顿时剧痛传来,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满头大汗地跌了回去,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江玉成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道:“逸儿,你不要激动,现在你这个样子担心也没有用,你先跟我详细说一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再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测出杀你的凶手。”
“三叔,我是担心安默儿,我现在不着急知道杀我的人是谁。”江逸急得手足无措,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秀气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江玉成轻轻扶了扶江逸的肩膀,柔声道:“你是因为安默儿才去罗山,凶手不可能跟安默儿无关,你不要急,慢慢与我说。”
在江玉成的安抚下,江逸渐渐放下心来,忍着伤口的痛处,缓缓与江玉成讲了跟安默儿在一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江玉成听罢手点着额头自个儿重复了一遍,整理思绪:“安默儿是为了帮青锋才和明远道长下山的,而且他们两人是隐藏身份了,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两人和后来加入的你,便没有人知道你们去了清河村找张翠云。可是当天晚上你们被弄到了乱葬岗,翌日你们又被村民驱逐,很明显这是凶手利用清河村边上的乱葬岗,想要将你们吓走,是不希望你们从张大勇的口中知道张翠云的下落。”
沉吟了片刻,江玉成看着一头雾水的江逸,继续道:“张大勇早不死晚不死,在明远道长找到你们的时候就死了,有没有可能,张大勇的死是明远所为?”
躺在病床上的江逸张了张嘴,诧异半晌,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明远跟安默儿一起查找凶手,他怎么会杀害张大勇呢?”
张玉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急。
又想了片刻,他缓缓道:“张大勇的死还不能完全怀疑到明远道长的身上,证据不够。但是,之后你们利用张大勇的死抓到了张翠云,当天晚上没有审问她,明远劝说你们到第二天早上再问——”
“当时我们太困了,所以才决定第二天问的。”江逸回想当时的情景。
江玉成点头:“说困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是也可以想成是,明远害怕当天晚上从张翠云的嘴里问出真相,所以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他好在你们都休息的时候做手脚。事实证明,张翠云第二天的确差点就逃跑了。”
“但是她没跑成啊。”江逸虚弱道。
“我知道,这还不是疑点最明显的地方,疑点最明显的是,你们审问张翠云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忽然闯进来那六个蒙面人,与你们打斗。你说当时他们没有认真打,其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们出去。巧的是当时明远道长就留下来看守张翠云,等你们追脱了那六人,回去后张翠云竟然被人劫走了,明远道长还被划伤了手臂。”
江逸认认真真听着江玉成分析。
江玉成说到这,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他说:“逸儿,你这些年在家中没有出门,不知道云鹤道长的武功绝非等闲,而明远是云鹤的第二个弟子,武功也不可能那样差劲的。莫说普通人,就算是拔尖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够伤到明远,所以他的伤不可能是别人所伤,极有可能是他自己做戏给你们看。他头一晚提议早睡,定然是为了趁你们睡着的时候,出去与那六个人接头商议,然后里应外合,将张翠云给劫走了。”
江逸听到最后,脑子由一片浆糊,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他躺在床上,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所以,三叔,害我的人,是明远,害青锋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他,安默儿在他身边,一定也会有危险!”
江逸再次激动起来,差点又猛地坐了起来,幸好被江玉成眼疾手快地压住了肩膀。
“逸儿,别急,你急也没什么用。”
“三叔,你快去救安默儿,一定不能让她出事!”江逸疾声恳求,“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好不容易才假死逃脱,她不能再死一次,三叔,求你快去救救她!”
江逸说着说着几乎哭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江玉成脸色渐渐也有些掩不住,可依旧强装镇定安慰江逸:“我去救她,你放心,明远要是想伤害她,那绝不会允许她下山,她应当没事。”
江逸似乎从江玉成的话中寻到了一丝安慰,稍稍放了些心。
江玉成控制着轮椅,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对江逸道:“你伤得重,好好在家中养着,千万不要多想什么,更不要与任何人提起这些事。我答应你会去帮你把她救出来的。”
江逸扭头看着江玉成,似乎看到了他的胸有成竹。
江逸笑了,看到三叔这样的表情,他就莫名地觉得心安。
“三叔,我会好好养伤的,等你回来。”
江玉成朝他淡淡一笑,转身推动着轮椅出去了。
……
江玉成虽然双腿残疾,可也不是没有出过门。
他有专门外出用的轮椅和家中用的轮椅。
外出用的轮椅是他花大价钱请神秘的墨家机关大师制成的,轮椅的内部是各种复杂的枢纽和推动齿轮。这轮椅有操纵杆,甚至不需要人推动,便能够在地面自行行走。
也因为内部机构复杂,轮椅沉重,十分珍贵,他一般不会用。
但如今他已打算出门,就不能不带着这辆轮椅出门。
素衣得知江玉成要出门而且不准备带她的时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少爷这么多年来,何时离开过她的照料?这次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要出门且不带她?
江玉成自然是不会告诉素衣,自己是不信任她才不带她一起的。
从前安默儿在还在江家的时候,素衣就表现出对她的极大不满,若非看在这几年素衣她一片忠心毫无怨言伺候主子的情分上,江玉成是不会再用她的。
江玉成让素衣在江家管理家务,他选了两个可靠的且腿脚功夫不错的小厮跟他一起出门。
这两个小厮是两兄弟,一个叫近山,一个叫近水。这些年他们在江家外头到处跑,帮江玉成办事,秉性纯良,机灵听话,用起来很放心。
当然,江玉成不可能骑马,只能坐马车。
将轮椅搬上马车,人也坐上马车,随便收拾了一些东西。辰时初就启程了。
江玉成让马车快速行驶,到下午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罗山脚下。
现在兰亦生还在青云观中为关子澄治病,江玉成便打着来找兰亦生治病的名号而来。
江玉成还不知道明远和安默儿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便跟山脚下的青云观的养马工悄悄打听了一下。
得知明远和安默儿竟然住在张寡妇张翠云家中,江玉成有些诧异。
莫非自己的推测出了错?明远没有对安默儿不利?
江玉成悄悄思索了许久,于是将马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控制着轮椅到了张翠云家的门口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来开门的是脸色有些发黄的明远。
明远和江玉成从前互相没有见过彼此,明远更不知道江玉成此行的目的,只把他当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江玉成在轮椅上向明远拱了拱手,声音清冷地问:“这位道长,请问隔壁院子可有人居住?”
他指关子澄家中。
明远回了江玉成一礼,笑道:“隔壁院子的人之前遭了灾祸,现在暂时没人居住,敢问施主这是?”
江玉成抬头看着明远,解释道:“在下从郓城来,听闻医术高明的兰亦生兰大夫最近在青云观中为人治病,在下是专门来请兰神医治疗腿疾的。”
明远低头看了江玉成的腿一眼,笑道:“贫道是青云观的道士,知道外人不可随意进入青云观。”
“在下了解了,”江玉成感激地点点头,“所以想要在隔壁这个倾颓无人的破院子中暂时住下,等兰神医一下山,在下能够立刻拦住他为在下治病。”
明远看出江玉成似乎有种迫不及待要见到兰亦生的急切心情,又看了看他残疾的腿,想来是他太想要恢复正常了吧。
他笑了笑,道:“那个院子暂时住下没什么,只是里面曾经发生过惨案,到处是血,想要住需要好好拾掇一下。”
江玉成趁机问是什么惨案,明远心中怀着愧疚,不想多提,只淡淡说了两句。
江玉成不再多问,道了谢,控制着轮椅回了关子澄家的院子,让近山近水收拾了下院子,又收拾出一个房间,自己住了进去。
之前听说关家死了十几口人,惨绝人寰,近山近水两人在这屋子里待着,觉得有些渗人。
不过江玉成却什么也不觉得,等房间收拾出来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做,静静等待着明远有所行动。
时至半夜,近山和近水都犯起了困,江玉成依旧没有睡。
黑夜中,对面院子门传来响动,江玉成立刻将两个小厮给叫醒。
近山近水清醒过来,偷偷摸摸来到院子中,通过门缝,看见明远手中拎着个什么东西,往路上悄悄去了。
过去许久,确定明远走远了,近山近水才拉开院门,一人在门口守着,一人去张翠云家中搜查。
找了半天回到江玉成的身边,江玉成连忙问:“他院子中可有人?”
近山摇头:“少爷,我找遍了,就连茅坑里都找了,没人。不过方才他拎着个东西出去,我发现厨房还有热的饭菜,他拎着去的东西,应当是食盒。”
江玉成点点头,若有所思。
明远这么大半夜,拎着食盒出门,不是给人送饭,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