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转身就想往回跑,然后从围墙翻出去的。
江玉成飞快喊了他一声:“逸儿,过来!”
江逸脚步一顿,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走到了江玉成的身边,笃定道:“三叔,你拦不住我的,我一定要去。”
江玉成挥手将身边的下人都撵走,江逸疑惑地看着他。
江玉成这才将他藏在衣服下的包袱拎了出来,递给江逸。
江逸接过,发觉里面就是个小箱子,他不知道江玉成要做什么,疑惑问:“三叔,这是什么?”
江玉成别过脸去,看着江逸院中枯败的菊花,淡声道:“把这个带去给她,你替我转达她一句:‘上次我不该冤枉她,是我的错,早想当面致歉的。’还有,包袱给她,让她收下,跟她说今后我不需要她再放血。”
江逸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三叔是同意他去找安默儿的,顿时眼冒金光,欣喜万分。
“三叔,太好了,谢谢你!”
江玉成没有回应,看着江逸欣喜而又好奇地翻他的包袱,鬓边的发丝在冷风中飘荡着,他开口提醒:“去穿一件大氅,随身多带几件厚实的衣服,马上入冬了,罗山山高,青云观冬日是极冷的。还有,既然要出去,免不了会遇到些麻烦,把你的佩剑一同带着去。”
江逸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确,现在穿不冷,但是过两天或者说跟着安默儿上到罗山肯定就很冷了。
于是,他转身回屋,翻了好几身衣物用包袱裹了两包袱,又将从前江玉成找上好的工匠替他量身打造的宝剑给带在了身上。
等再出屋一直到出府门,江玉成已经不见了。
江逸翻身上了马儿,回头看到江家的大门缓缓关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三叔,可还是忍不住要去找安默儿的。
……
山脚村,张翠云家中。
纯一和那帮小道士昨天晚上已经走了的,安默儿早上起来煮了早膳,与明远一起吃。
这几日和明远相处很融洽的,安默儿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自个呼啦啦吃完,便看着明远慢悠悠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
她打趣道:“道长吃饭怎么这么秀气?”
明远抬头淡淡朝她一笑,道:“我爹教的。”
“你爹?”安默儿倒是有些诧异,“我以为你是从小就在青云观长大的呢。”
明远放下筷子,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与安默儿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我跟我爹生活到十岁,他也生病死了,之后我便上山了。”
安默儿闻言嘴张了张,随即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明远表情很淡,继续道:“无妨,我爹活着的时候,对我不好,他死了,我也没有多难过。”
安默儿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她很好奇,明远上山是不是也交学费了?他记得青云观就青锋一人不交学费的,但明远他爹既然死那么早,明远又是哪来的钱上山的呢?
想了想,她又试探着问:“你……还有亲人吗?”
明远垂着眸子,声音很温和,但是没什么温度。
他说:“有,是我家中的管家,他送我来山上的。”
管家吗?
安默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有管家,那说明他家从前不是穷人。
明远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用早膳。
然而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是道士,是村民的声音。
有人大声怒喊:“明远道长,你在张寡妇家中吗?开开门!道长,快开门!”
安默儿和明远对看一眼,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安默儿起身出屋,去将院门打开。
瞬间,四五个山脚村的村民涌了进来,一个个脸上都是怒容。
他们看见安默儿,立刻大声质问:“明远道长去哪儿了?”
“我在这里,不知出了什么事?”明远从屋中走了出来,右手被绑着绷带,很显眼。
村名们见到明远,脸上的怒气算是收敛了一些,但是没有完全收敛干净。
一个带头的四十岁大叔忍着怒气问:“道长,你们青云观不是说会帮我们山脚村把贼揪出来吗?为什么你们说话不算数?”
旁边大婶连忙红着眼大声应和:“就是!你们说话不算数!”
安默儿和明远愣了一下,安默儿疑惑道:“贼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还说他被撑死在了后山山洞里面,尸体就埋在后山。”
“那只抓了一个贼,还有一窝没抓到呢!”大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一窝?!”安默儿诧然,“你们看到有一窝贼?”
大婶怒气冲冲,“我们没有看到,但是昨天晚上我家的耕牛和两头大黑猪都让人偷了,若不是一窝,谁偷得走一头老黄牛和两头大肥猪?”
安默儿走到明远的身边,明远看了她一眼,脸色很难看。
“道长,我们山脚村可都是仰仗着青云观过活的,每年的粮食和应季的瓜果蔬菜,都是我们山脚村和周边的村子在供应,现在出现了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你们青云观难道不管下去吗?”大叔气得吹胡子瞪眼。
是的,青云观的粮食蔬菜等等,大部分是从山下的村子采购的。
这样既便宜又方便,不用跑进城一趟,还省了很多路费。
说白了,青云观和山下这些村子就是共生的关系,村子里很多人会把自家的儿子送到青云观学武功,学成武功或是去城里给人当护院,或是去江湖上闯荡,当镖师等等,都比窝在村子里耕田赚得多。
村民们仰仗青云观而过活,青云观没有这些村民的支持也办不下去。
所以,山脚村出了事,青云观不得不管。
于是,明远安抚几位村民:“你们放心,这次抓贼没有抓干净,是我们青云观的失职,我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大婶想起她家养了一年的猪让人偷偷宰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青云观承诺过会护着我们山脚村的村民的,我的猪要是找不回来,你们青云观得赔我!”
安默儿看着大婶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有些气愤。
但是她也明白青云观不宜和这些村民发生冲突,便忍着没有动气。
明远脸上没了平常真挚的笑,紧紧抿着唇,思索了好半晌,声音沉沉道:“我们青云观一定会帮你们抓到偷走牲畜的贼人。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今晚就行动。”
村民们得了明远的承诺,这才勉强消了气,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人走之后,安默儿立刻去将院门给关上,与明远进了屋子。
坐下后,安默儿问:“道长,你的手伤成这样,怎么抓贼?我一个人也……”
有些没底。
她虽然有武功,但是晚上一人行动,还是心中犯怵的。
明远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无事,我的伤已经好多了,不影响拿剑。”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是安默儿却是不信他的,想到昨天中午自己和江逸只是出去片刻,明远就把让人伤了,还把张翠云给劫走了,她就觉得,明远的武功,好像不太怎么样。
然而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而是道:“不如让马工上山去多叫几个你的师弟来帮我们?”
明远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马棚。”
“你受伤了,我去!”安默儿抢着站起来,又让明远给拦住了。
他道:“你去,马工不一定会听你的,还是我去吧。”
“但是你的伤……”安默儿见他脸色不好看,想着是他伤口疼痛,有些不忍。
明远摆了摆手,没再理会安默儿,自个儿走了出去。
安默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从方才村民来闹过之后,明远就很不高兴。
是因为那些贼不高兴吧?
她颓然地坐到椅子中,等待着明远归来。
明远走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竹林中。
他从身上掏出一根骨哨对着竹林吹了三声。
三声哨子响过之后,竹叶刷刷作响,一个蒙面的人从竹林深处缓缓走了出来,明远伸手攥了攥身边一个竹子,犹豫着,踯躅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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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骑在马上,沿着之前走过的路一路向前,只觉得前途一片光亮。
冷风吹在他脸上,他脸都被吹红了,却不觉得冷,心中一片火热。
见到安默儿之后,他决定跟安默儿一起在青云观当长工,或者花些银子,在那里暂时当个道士学武功也行。
凭他原有的武功,肯定很快就能混成一等弟子的。
到时候他要把青锋打趴下,让青锋喊他师兄的。
那样安默儿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再也不会说他是小屁孩了。
想到这些,江逸心中一阵兴奋,跟着马儿癫狂着。
正当他开心之际,冷不丁从路两旁的树林里面窜出六个蒙面人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拎着一柄沉重的明晃晃的大刀。
江逸心头一震,这六人的衣着打扮,身形武器,不就是昨天闯进张翠云家中和他们干架的那六个人吗?
江逸猛地勒住了马缰绳,一脸警惕地看着拦在路中间的六人,厉声质问:“你们是何人?昨天为何挑衅我们?现在又为何拦着我的去路?”
其中一个蒙面人冷笑一声,扔了一句“杀你的人”,随后拎着刀就冲了上来。
江逸见状,立刻抽出别在腰间的宝剑,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