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母女二人见老太太晕了,连忙在旁边假意关心。
楚夫人去拧帕子,楚怡则拿着帕子给老太太擦拭额头,周嬷嬷去抬药来喂。
然而擦着擦着,几人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楚怡皱了皱鼻子,用手帕捂住口鼻,蹙眉问:“什么气味?怎么这么臭?”
话才说完,楚夫人连忙悄悄推了一下她。
楚怡反应过来,看向老太太的下半身,发现榻下竟然湿了。
老太太失禁了。
周嬷嬷更加难过,一边命令下人来清理,一边匍匐在榻边哭泣。
楚夫人和楚怡脸色都很难看而憋屈,极力掩藏着嫌弃的神情,扮作同情的模样。
良久,楚夫人找了个借口带着楚怡逃出了江老太太的屋子。
呼吸到外面新鲜又干净的空气,母女二人如释重负。
走到了花园无人的地方,楚怡才小声对楚夫人道:“母亲,没想到老太太这一摔,竟然摔失禁了,真是太好了。”
楚夫人却高兴不起来,靠着楚怡小声嘀咕:“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老太太虽然下半身瘫痪了,可是还没死呢,而且周嬷嬷说还有一位神医也许能够治好她的瘫痪。”
“万一治不好呢?”楚怡心存侥幸道。
楚夫人冷哼一声,“治不好,那老太太还不是活着,你难道看不见,江玉成两条腿残疾,不是依旧在江家发号施令吗?”
楚怡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扭头问楚夫人:“这个老太太命不该绝,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早点送她去见阎王。”楚夫人眼中闪过阴鸷的笑,“你没听到老太太对江逸说,是安默儿害的她吗?可见她们婆媳二人并不和睦,若是老太太出事,那江玉成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定然就是安默儿……”
母女二人小声嘀咕着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讥笑声。
起初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等听清楚旁人谈论的内容的时候,楚怡的脸都绿了。
那是两个丫鬟蹲在花园里,一边清理花园中掉落的树叶,一边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人道:“今天我就在湖边看着呢,楚小姐让船夫紧紧搂着腰抱了上来,两人全身都湿透了,肌肤相亲,那身段长啥模样都一览无余。”
另一人将落叶塞进了一口麻袋里面,诧异道:“这么说楚小姐的清白都让船夫给毁了?”
“嘁,毁什么啊?我看楚小姐当时脸都气绿了,她可是和咱们三少爷有婚约,难不成会因为这件事嫁给船夫吗?”
“我觉得吧,楚小姐才配不上三少爷呢,不说家世,就说品行,现在谁不知道她和三少爷有婚约?可她却天天往孙少爷的身边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想要勾引孙少爷,这种女子品行败坏,根本配不上三少爷。”
“我也觉得,只是有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孙少爷还是只小天鹅呢,她就迫不及待要去缠着。依我看,她配给船夫倒是不错。”
“船夫是老实人,还帮过我好几次呢,我看要娶妻也不能娶这种女子……”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讥笑阵阵,丝毫没有注意到楚家母女就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倏然耳边传来一阵怒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两个丫鬟一回头,看到是楚夫人母女,脸上顿时闪过尴尬之色,但丝毫没有害怕之情。
楚夫人走过去,黑着脸怒声质问:“我竟不知道,江家下人如此没有规矩,当着客人的面便这般嚼舌根,你们……”
教训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丫鬟却是低着头转身便飞快窜进了花园中,一眨眼连人影都不见了。
楚夫人气得直翻白眼,想要追上去,被楚怡一把拽住胳膊。
女子声音委屈道:“母亲,你嫌女儿还不够丢脸吗?”
楚夫人回头一看,旁边已经围了三四个看热闹的仆妇,正满脸期待看好戏的样子。
楚夫人连忙拉着楚怡的手,狠狠瞪了那些仆妇一眼,灰溜溜地逃回了客院。
刚进屋里,楚怡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坐在桌边抽泣。
“母亲,怎么办?我的名声都毁了,现在别说是江逸,就是那个残废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楚夫人站在旁边冷哼,“原本人家就看不上你。”
“我……”楚怡哭得更大声了。
楚夫人烦躁道:“所以才要你想办法接近江逸啊!”
楚怡趴在桌子上,用手使劲拍打桌面,怒道:“都是安默儿!我明明打听过,江逸是会水的,可是我掉进了水中,就是那个贱人拉着江逸不让他救我的!若是没有她,现在江逸不想和我成亲也由不得他!都怪安默儿!”
楚夫人被楚怡拍桌子的声音吵得头疼,坐到旁边按住她的手,斥道:“别拍了,烦死了!现在是生气的时候吗?你得去探探江玉成的口风,他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嫌弃你,婚约千万不能取消!真是的,什么都要我提醒,你的脑子去哪儿了?”
楚怡闻言渐渐止住哭声,泪眼婆娑的双眸微亮,连忙站起来,挤出一个笑来,道:“母亲,我现在就去见江玉成。”
楚夫人点头:“赶紧去,眼泪不要擦,哭着去。”
楚怡连忙跑到镜子前照了照,将自己气愤而又狰狞的模样压下去,换上可怜又让人心疼的面容,带着秀秀去了江玉成的院中。
江玉成心情烦躁不已,此时正靠在榻上用手按揉着太阳穴。
方才江逸的话还历历在耳。
江逸质问他是不是喜欢安默儿。
江玉成否定说不喜欢,江逸自然不信。
“若是不喜欢,她算计了你,你应当讨厌她,可是你没有讨厌她,反而那么关心她。”
江玉成解释:“关心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是侯爷的夫人,侯爷刚死,咱们当然得做足样子。”
“你撒谎,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分明就眉眼含笑而不自知,你没有把她当长辈,三叔,你和她不清不楚,你却不承认!”
江逸的激动神情历历在目,那些话让江玉成头疼,他努力想要解释,可发现越是解释,心中的底气越是不足。
他心中郁闷难受,想要摔东西来发泄无来由的烦躁心情。
可接过素衣递来的杯子,他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楚怡哭哭啼啼地进来了。
见着靠坐在榻上的江玉成,女子腿一软,堪堪跌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成哥哥……”
江玉成心中烦闷,看向地上的楚怡,面色不愉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楚怡用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抽噎着,一对双肩轻轻地耸动,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素衣内心腹诽一句,却依旧面带关切去将人扶了起来坐到了凳子上。
“成哥哥,今天的事情,实非我愿。”
“什么事?”
江玉成伸手去抬起案几上的一盅茶抿了一小口,掩盖自己的厌烦情绪。
楚怡咬咬唇,抽噎一声,道:“我……我掉进湖中的事情。”
言落她就这样看着江玉成,等着他说什么。
却不知道江玉成视线落到了盖在大腿上的薄被上,开始走神,回想江逸问他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江玉成心道:“不喜欢。”
“成哥哥?”楚怡带着哭腔的呼唤,将江玉成拉回了现实,他蹙眉看着她。
楚怡有些尴尬,只能自个儿说:“成哥哥,我并不认识那船夫,当时他把我从河中救上来,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我和成哥哥你有婚约,那个船夫毁了我的清白,成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你们江家的下人议论什么吗?”
江玉成:“……”
他伸手去摸洗干净后放在枕边的那根素帕,是安默儿今天给他的。
“成哥哥,”楚怡并没有发现江玉成在走神,继续哭着道,“她们说我配不上成哥哥了,说我清白毁了,我……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呜呜呜~”
江玉成:“……”
素衣见江玉成看着手帕发呆,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站出来回应楚怡:“表小姐说的什么气话?你都说了那船夫对你是救命之恩,只要命保住了,人没出事就好。”
楚怡没有理会素衣,她发现了江玉成有些心不在焉的,站起身来,故意走到榻边,坐在了江玉成的身边。
江玉成感觉眼前人影一晃,终于回了神。
他抬眸看着楚怡红彤彤的眼睛,下意识地为她贴上来的行为蹙眉,张口问:“怎么了?”
“成哥哥,”楚怡将自己漂亮温热的手放到江玉成白皙冰凉略微纤瘦的手背上,抓住,柔柔问:“成哥哥,你会因为这件事就嫌弃小怡吗?”
江玉成眉头拧得更深。
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神情淡淡道:“你我本就没什么情谊,婚约的事也是老太太订的,我从未想过要娶你。”
楚怡睁大双眼,手用力抓住被子,不敢置信地问:“所以……成哥哥这是嫌弃我吗?”
眼泪跟珍珠一般扑簌簌直往下掉。
江玉成看着楚怡流泪,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越发烦躁。
他扭过身去,冷声道:“我双腿残疾,从没有嫌弃你一说,只是不想连累你一辈子罢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缓缓背过身,睡进了被子中。
素衣连忙过来将呆滞的楚怡给拉了起来,微笑着赶人:“楚小姐,三少爷身子不好,不能久坐,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楚怡死死咬住嘴唇压下心中的羞愤,脚步虚浮地走出了江玉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