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丹尼尔的到来,米雨真并未起疑,一来他与雅各布交情还行。
二来,他对这位坚韧而恪守本分的管家还有些好感。
没想太多,米雨真看向鹿语婆婆笑道:
“可能是找我有事,让他进来吧。”
刚刚和尼德兰人并肩作战过,鹿语婆婆也没有反对,她对哨兵交代了几句,随即对米雨真温和说道:
“那你们聊,老生要去主持议事会,和族老们同步结盟的好消息。”
没多久,丹尼尔就在哨兵的带领下见到了米雨真。
今天的丹尼尔穿得特别正式,身着黑色外套,内搭一件洁白的亚麻衬衫,领口高耸,衬托出一张瘦削的脸。
米雨真小眼眯起,打趣说道:
“丹尼尔,见我一面不需要穿得这么正式吧,都是老朋友了。”
丹尼尔摘下礼帽,躬身答道:
“您是雅各布夫人与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对您再恭敬也不为过。”
对于这位有些刻板,处处都要讲究礼节的管家,米雨真失去了开玩笑的兴致,开门见山地问:
“是雅各布要找我吗,什么事?”
丹尼尔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仅是雅各布大人,所有被突击队解救的贵族和平民都想感谢你们。
总督彼得大人已经开始安排接待宴会,同时还要给每位英勇的突击队战士颁发勇士勋章。”
米雨真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职责所在,这宴会和勋章什么的就算了。”
丹尼尔想了想,从随行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
“这是彼得总督给您写的亲笔信,他邀请突击队的战士务必全部赴宴,除了表示感激之外,还有重要的合作事项要洽谈。”
听这么一说,米雨真倒是点了点头,之前独立团和雅各布签署的只是框架协议,详细的贸易内容还未确定。
米雨真打开信件仔细查看,对于一些没营养的寒暄直接跳过,突然他瞳孔一缩,抬头惊讶道:
“我们团打到华雷斯了?”
丹尼尔刻板的脸上挤出拘谨的笑容,恭敬道:
“贵团的二营,十月份抵达华雷斯城外就发动了进攻,打得佐治亚都督区的两个步兵团溃不成军,估计这会儿已经攻下了华雷斯城。
一旦华雷斯攻下,无论对我们的贸易来说,还是对米少校回归独立团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袁莽子,可以啊!”米雨真惊叹的同时,羡慕、欣喜、振奋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顿了顿,他收敛了表情,好奇地看向丹尼尔:
“你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打下华雷斯怎么就对贸易和回归有好处了。”
见米雨真来了兴趣,丹尼尔暗暗松了口气,他保持着恭敬和谦逊的态度,缓缓解释道:
“虽然西班牙在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的实力强大,但不代表他们可以一手遮天。
无论是尼德兰、英格兰还是法兰西,在加勒比都有属于自己的海岛。
若是独立团占领了华雷斯,甚至顺着格兰德河到达墨西哥湾,那以后的贸易就方便太多了。”
说着,丹尼尔把公文包放在石头上,掏出一张地图摊开,详细讲解道:
“若是独立团占领了格兰德河入海口的伊莎贝尔港,开拓者联盟和独立团贸易的快速通道就打开了。
我们可以通过海运,把蔗糖、生铁、橡胶等物资送至伊莎贝尔港,而你们的军火弹药、丝绸、瓷器可以顺着格兰德河南下,一旦这条贸易路线打通,交易的规模将是陆路交易的上百倍,而效率高上一倍不止。”
听到这话,米雨真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他盯着地图看了片刻,随即说道:
“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和队员们商量一下,半小时后给你答复。”
看着米雨真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丹尼尔表情复杂,他用双手搓了搓脸颊,轻声忏悔:
“上帝啊,饶恕我的罪过吧。”
一栋长二十几米,盖着榆树皮的圆顶长屋内。
突击队剩下的二十四名队员全部集结,在听说了结盟的事情以及丹尼尔带来的消息后,所有人立刻就沸腾了,他们或哭,或笑,或激动地相互拥抱。
这些人离开独立团已经有八个月,此时太想回家了。
若是原路返回,只有等到来年开春,否则北美的冬季严寒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不仅如此,陆路四千公里的路程,让人想想都要吐血。
现在突然多了一条捷径,沿着北美东海岸南下,到达墨西哥湾的伊莎贝尔港,沿着格兰德河走上千公里就可以和二营会师,这让人所有人都忍不住狂喜。
呼延映冬抱起盘良的骨灰盒,红着眼眶说道:
“队长,我一刻都不想等了,我要回家,带着死去的兄弟回家。”
潜乐鼻子酸酸的,他擦了一把眼泪,咧嘴笑道:
“还是俺老大厉害,这都打到华雷斯了,要是现在出发,说不定能和二营一起过元旦(明朝春节的叫法)。”
广子楠虽然也非常激动,可他还是安耐住了性子查看地图,沉默片刻后,看向米雨真提议道:
“队长,就算要商议贸易事项和路线,也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去吧,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潜乐一听,当时就急眼了,瞪着广子楠驳斥道:
“我们刚刚救了尼德兰人,难道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害我们?
就算是禽兽尚且知道报恩,何况是人!”
罗璧立马附和:
“为了坚守拿骚堡,我们哪一个不是身上带伤?
他们摆宴席邀请所有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眼见群情激奋,米雨真按了按手,看向广子楠说道:
“我知道你为人谨慎,这没错。
可新阿姆斯特丹距离现在的部落有两百多公里,这乘船南下便捷,可若是返回接人会耽误不少时间。
一旦确定新路线可行,我们在新阿姆斯特丹停留几日就出海南下,毕竟兄弟们都想家了。”
几个躺在床上的重伤员此时也撑起身子,不约而同地说道:
“副队长,让我们回家吧!”
广子楠顿时为难起来,沉默片刻,他还是看向众人,请求道:
“兄弟们,我知道大家都很想回家,我也是。
可独立团打仗,向来讲究知己知彼,分批进攻,相互配合,撤退有序。
拿骚堡一战没有遵守这个原则,结果我们战死八个,重伤四个。
现在只是丹尼尔的一面之词,我们在无法确认消息准确性的情况就全员南下,这……这太冒险了。”
听到这话,米雨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摆了摆手:
“不用说了,作为突击队的最高指挥员,我决定率全队南下,出了问题,我负全责。”
拿骚堡一战,米雨真自认为指挥没有问题。那个时候还要按照流程办事,黄花菜早凉了。
虽然牺牲了几个兄弟,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没有那次冒险,怎么可能完成护送任务,怎么可能获得莫霍克部落的敬重和认可?
呼延映冬抱着骨灰盒走到广子楠身边,红着眼圈劝道:
“副队长,就听队长的吧,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团长等着我们回家呢。”
广子楠长叹一声,两行热泪落下:
“好,我留下,你们走。”
“子楠,你这又是何苦呢?”米雨真有些无奈。
广子楠看向米雨真,语气诚恳:
“队长,我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不想回家。
就算此次去赴约没有危险,也需要有人留下。
一来,易洛魁联盟议事会还没有确定与独立团结盟,需要有人跟进。
二来,莫霍克部落的作战能力太差,需要训练他们,让他们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
当日,除了广子楠外,突击队的其余成员踏上了南下的航程,并在三日后晨光初照的时分,顺利抵达了新阿姆斯特丹港。
一踏上岸,突击队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新尼德兰的总督亲自率领队伍迎接,他不仅用温暖的话语表达关切,还特别为重伤员安排了舒适的马车及随行医生进行照料。
在拿骚堡,米雨真与这位年逾五旬的总督并肩作战长达半个多月,他对彼得那永不言败的精神蛮有好感。
一番亲切交谈后,他环顾四周,不禁疑惑道:“雅各布为何没来?”
彼得爽朗大笑,带着赞叹说道:
“我的这位助理可是多才多艺,此刻正亲自下厨,为突击队的英雄们准备大餐呢。”
见彼得的目光投来,丹尼尔也跟着附和:
“是啊,好久没有吃到雅各布大人烤制的面包了,真是让人期待!。”
米雨真点了点头,环视片刻,疑惑问道:
“怎么松鹰和岩狼几个莫霍克的兄弟也不在,难道他们也下厨房帮忙了?”
“米少校真是幽默。”满脸麻子,嘴里还镶了颗金牙的财政议员恭维了一句,随即他指着身后还在修补之中的北城墙,叹气道:
“新阿姆斯特丹破坏太严重,总督大人承诺干一天活给二十个荷兰盾,松鹰等人都抢着干活去了,晚些时候,就能见到他们。”
从彼得等人脸上没有发现异样,几个问题也回答地毫无破绽,米雨真渐渐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