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底我之所以答应费曼跟他去美国,无非是想借机清洗一下里德尔在美国魔法国会内布下的暗桩。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以为里德尔会给他的爪牙下命令,让他们把我抓回欧洲,不过里德尔确实沉得住气,并没有轻易上当。
我只能利用魔法国会之手在其中添一把火,于是传信回英国魔法部叫布斯克茨帮我散布点我站队伏地魔那边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最后就传成了我跟里德尔是那方面的特殊关系。
这种消息传出来,自然会惹得那些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人开始大费周折捉拿我,然后以我为筹码向里德尔讨价还价。里德尔可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必然会叫安插在美国的食死徒在那些人得手前率先抓住我。
接下来就是,我要在诸多来客中分辨谁是食死徒,然后利用费曼之手将他们一一铲除——因为有牢不可破誓言,我不能直接动手。我倒是没想到,在这其中还有意外收获,哈尔斯·朱是里德尔的魂器。
魔法界是没有给人判决死刑的传统的,顶多把罪犯关进巫师监狱。但是想要摧毁魂器就必须要哈尔斯死,而被制作成魂器的事物往往要比平常的东西要更坚韧些,于是我出言激怒里德尔,又暗中对国会主席的魔杖动了点手脚,并且在不经意间把它送到怀有杀心的里德尔手里。杀戮咒在折断的魔杖里转了好几圈,最后送走哈尔斯身上的那一片里德尔的灵魂。
回忆结束,我们将场景重新拉回到纽蒙迦德最高的囚牢里。格林德沃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我,“不惜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没想到昔日爱撒谎的小女孩骨子里居然带着这样的疯劲。”
我笑得灿烂,“多谢夸奖,其实这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死亡与否都无所谓了,能拉下一个是一个。随心所欲才是我想要的。”
“你所做的一切当真是随心所欲吗?”格林德沃并没有细想我话里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对魔法界至今没有归属感。
我淡淡地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你对伏地魔算不上一点感情都没有。”格林德沃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随心所欲,为何不放弃所有的抵抗,乖乖待在他身边?”
“他根本不懂爱,”我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上,“他所有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在乎都是假的。我只是一个意外闯入他世界的人,短暂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可不想哪天彻底沦为一个像他母亲那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一个世界里只有爱情而且还惨遭抛弃的可怜女人。”
格林德沃“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你在这一方面很像阿不思。”
我有点无语,但还是耐心地问:“格林德沃先生什么时候还肩负起情感调解师的责任了?”
“你若真是这样想的话,我还真对这个工作感起兴趣来了,”格林德沃十指交握,首次用和蔼的目光看向我,“你不妨去试探试探他的心思?比起拯救世界的活儿,我认为你还是更适合爱情的剧本。”
我好脾气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挥手关上牢门。身后的楼梯传来人的脚步声,我给自己使用了幻身咒,回头发现走上来一个神色严肃的老巫师。他手里端着看上去就叫人食欲不振的餐盘,餐盘里放着一块邦硬的黑面包和一个冻土豆以及一杯水,仔细看,水面上还漂浮着某种虫子的尸骸。
老巫师爬上楼梯,习以为常地抬手在铁门上用力敲了三下,然后把餐盘通过铁门下方的方形小孔推进去,最后拿走被格林德沃推出来的空餐盘。整个过程十分流畅,二人在多年里已经形成无言的默契。
我无言目送老巫师下楼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我才撤除身上的幻身咒,然后再次打开牢门。格林德沃早开始享用起今天的晚餐,他先是用火焰咒给餐盘里的食物加热,然后用另一种不知名魔咒将它们切得粉碎。
“不介意我独自进餐吧?或许你需要来点儿?”格林德沃还颇有东道主的风度,抬手询问我。
我摆摆手,“不必,请便。”
格林德沃的牢狱生活似乎并没有外界人想得那么凄苦,昔日魔力强大的黑巫师就算没了魔杖,但尚且可以使用简单的咒语——或者说更加强大的也可以。那么他是否可以破坏身上的锁链呢?
格林德沃注意到我的目光,好心地为我解答:“这副镣铐是反魔法材质,我曾经为了打造这样一个巫师监狱花费过很多精力。”
他见我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低头用三根手指抓取餐盘里的食物放进嘴里咀嚼。即便成了囚徒,格林德沃仍旧没有摒弃良好的就餐习惯,细嚼慢咽,毫无普通囚徒狼吞虎咽的模样。
“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磨到我答应你?”格林德沃拿起水杯,水面上的虫骸已经不翼而飞,“就不怕伏地魔突发奇想来这里,正好碰上你?”
“他没那个闲情,”抬手,身后出现一把软垫扶手椅,我直接坐下来与对方相对而视,“里德尔正在与国际巫师联合会胶着,不日大抵就可以拿下他们了。”
“想拿下国际巫师联合会可没那么简单,除非他带领食死徒直接打上国联大厦,否则其他国家魔法部设在国联的代表可不会知道伏地魔的实力。”格林德沃低着头,用余光扫视我,“你好像很平静。”
“德国魔法部和法国魔法部现在都是伏地魔那一方的人,有了这两国代表的支持,伏地魔直接竞选国联会长要比攻打国联大厦更能节省兵力。但是英国魔法部对国联会长的竞选有一票否决权,与其说是伏地魔跟其他15个地区的主参议长对抗,不如说是他跟布斯克茨对抗。然而,布斯克茨不会让他得逞的。”
“你打算隔岸观火,渔翁得利?我以为你会帮助布斯克茨,说起他,我记得阿不思与他交情不浅。”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格林德沃先生并非对前尘往事毫无芥蒂,屈居此一隅却始终没有放弃对外界的探视,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何不珍惜?”
“你以为自己在跟谁做交易?”格林德沃扫空餐盘里的食物,抬起头,用威胁性十足的目光看着我,“阿不思尚且对我怀有畏惧之心,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跟我这样叫板?把我放出去,你就不怕我脱离你的掌控再度掀起风浪?”
我默不作声地抽出老魔杖,装作不经意,将其在指尖转了两圈。格林德沃脸色微变,眯着眼盯着老魔杖,毕竟他也拥有过老魔杖几十年,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这是真是假。
“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自然是通过正经渠道拿到的,你放心,我没有搅乱邓布利多教授的清静。”
被看穿心思的格林德沃不自在地撇嘴,“你有没有打扰阿不思关我什么事?”
从1945年被邓布利多关进这里开始,格林德沃或许还有不甘心,也许他也曾尝试过离开这里东山再起,但是这座他精心设计的牢房成了格林德沃最大的阻力。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会多想,特别是他年纪渐长之后,再回忆年轻时就完全是用第三者的视角去审视自己的不足了。
格林德沃意识到不论什么时候,自己对邓布利多的感情还是不可动摇。也许在他站在权力巅峰时,对力量的渴望暂时占据了上风,但他已经失去对力量的追崇,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两个月的记忆片段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
这也是为什么原着里的格林德沃在面临里德尔的死亡威胁时否认自己不曾拥有过老魔杖——他不想邓布利多死了也不清静。
“格林德沃先生,我相信你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雄心壮志,”我站起身,诚恳地走到格林德沃身边蹲下,“眼下我们面临的浩劫是邓布利多教授不愿看到的,他曾向我透露自己通过厄里斯墨镜看到的景象是,18岁的阿不思遇见了16岁的盖勒特。”
格林德沃愣愣地看着我,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苍白的睫毛骤然落在地上。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化作了古佛。
“……好,”昏暗的牢房里,格林德沃这样说道:“事成之后,我还要你的命。”
“没问题,”我欣然一笑,“要立牢不可破誓言吗?”
格林德沃示意我离他远点,“不用。就算你逃跑,我也有办法抓住你,但是你得考量考量我折磨人的手段。”他顺手把餐盘推开,“那么你要怎么打掉这些锁链,然后不惊动国联把我放出去呢?”
“用最朴素的办法。”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蹲下身插在镣铐的锁孔里。第一次尝试开锁难免会困难重重,毕竟万事开头难,第一条锁链被丢开后我熟能生巧地陆续打开另外三条锁链。
手里被塞进老魔杖时,格林德沃还有点惊讶,“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设防还是太信任我。”
“先生见识多,想必听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拿出之前用来诓骗波洛米达的树枝往地上一丢,那根树枝落地时已经完全变成格林德沃的模样,我又一一把那些镣铐锁在它的双手双脚上。
看守这里的老巫师送完饭之后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搀扶格林德沃走出纽蒙迦德时,幕色沉沉异常冷清。格林德沃回头看一眼这自己亲手建立的铜墙铁壁,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营养不良折磨了格林德沃五十多年,现在的他急需要休养。我把他带回肯特郡的海滨小镇,并请一位麻瓜营养师来照料格林德沃的身体。他对麻瓜的看法在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改变不了,皱着眉看对方为自己制定修养计划,但明白现在时局特殊没法抱怨,也就不了了之。
那位麻瓜营养师通过我们的年龄差距猜测我是格林德沃的孙女,满面红光地夸赞我真是个有孝心的女孩,格林德沃及时打断她的想入非非,请她去忙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波洛米达的消息也送来了。
弗莱奇身上的控诉被撤销,被判决正式恢复自由身。格林德沃朝我伸手,意思不言而喻,他也想了解我目前的力量如何。
接过我递过去的信件,他漫不经心地问:“弗莱奇,你想通过他获得什么好处?”
“这个人可以联络英国所有的地痞流氓,我需要他为我收集市井消息和传播市井流言。”
“你想控制群众舆论?”
我点点头,格林德沃抬起手弹了弹那张纸条,“群众舆论有时确实是一个中伤敌人的利器,但是你最好能操控部里的力量,因为不是每个魔法部部长都是乐意听取民意的,麻瓜国家的本质尚且是专政,魔法界也一样。”
我微微欠身,“受教,不过我拉拢他不单单只为了这个原因。”
“哦?”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抬眸看我,他抬手示意,“去吧,让我看看你的头脑。”
我颔首,幻影移形离开海滨小镇。
弗莱奇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牢狱之灾,此时正流窜于翻倒巷里向入狱前的伙计们传递出狱的喜悦。不过他们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惹得弗莱奇也不快起来。见我靠近,他赶紧把那些心怀鬼胎的“朋友”赶走,狗腿地凑过来。
“小姐,您真是神通广大,我一定誓死追随。”
“死就不必了,我需要你跟着波洛米达往阿兹卡班溜一圈。”
弗莱奇闻言往后退了半步,显然对阿兹卡班的阴影还没消退,我可不会考虑他的心情,当即冷下脸,“走一圈而且,又不是把你重新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