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9,那幅画的价格,不算很贵,挺好,付完钱的吴念一身轻松。
田源把她送回学校就开车离开了,离开前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吴念扯开安全带等了两三秒也没听他出声,便勾了勾嘴角下车了。
校园里冷清了许多,往日拥挤的食堂也没多少人,她脚步轻盈,嗅着淡淡的菜香莫名有些想家...
回到宿舍收拾好东西,外面已然天黑,吴念拉着行李箱去了赵一楠的住所,屋里空荡荡的,客厅里的灯还开着,主卧的门也没关,里面乱乱的,也不知道赵一楠怎么收拾的...
她放下行李先把主卧收拾干净,关好门之后又开始收拾客厅,最后才拉着行李箱进了次卧,想着整整一个月可以独处,她的心情很好,嘴角一直轻轻勾着。
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之后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安逸,真是难得啊,没有任何人打扰,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讲话...
但吴念想到周礼还是会心慌,于是便打开微信,点进聊天页面轻轻敲出几个字...
“我找了一个工作。”算是礼貌告知一下,不然她心里总是不安,怕他生气,更怕他来。
良久没有收到回复,她放下手机去洗澡,洗到一半突然心一紧,外门忘记了反锁,但好在之前让赵一楠改了门上的密码,她简单冲洗了一下就换上睡衣出来了。
许是还不太习惯一个人住,吴念总觉得周围过于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一丝恐怖,可她还饿着肚子,只能点外卖,为了缓和自己紧张的情绪又打开电脑放起了下雨声,果然雨声能让她镇定下来。
外卖还没来,周礼就打来了电话...
“怎么不回来?”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吴念莫名愣了下。
“缺钱?”周礼似乎在外面,能听到车鸣笛的声音。
吴念握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低下头盯着地板出神。
“不是...”她声音弱弱的,电脑里的雨声还在响着。
“等我一下。”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吴念握着手机,静静坐在床边,依旧听着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不知道是在等外卖,还是等电话...
不过直到她吃完外卖,电话也没再响起。
或许他在忙,吴念不再关注手机,抱着电脑半躺在床上,找了一部电影开始酝酿睡意。
脚踝处的疤痕隐隐发痒,昏黄的光线下有她的影子,吴念掀开薄薄的被子看向伤痕处,墙上的影子微微弯着膝盖,像是抱住了自己,受伤时只觉得疼,伤好了反而莫名生出一股委屈,电影里的情节早已模糊不清,此刻的她只剩下一丝孤寂,还有没来由的一抹小情绪。
柜子深处的黑色盒子里躺着那枚小小的U盘,她从床上下来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柜门被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光影照在盒子上,再抬起手时,手掌微晃,伸进去莫名觉得吃力,她做贼心虚般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缓缓低下头,似是在劝自己...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吓得她猛然一抖,柜门被狠狠关上,“咚”地一声闷响,将她拉回到现实。
电话接通,那边先是两三声咳嗽,才是话语声。
“刚到家。”他说,像是感冒了,嗓音有些粗重。
“嗯。”吴念低声应了一个字,能听到电话那端浅浅的呼吸声,熟悉而又带着一丝亲近。
“家里也有律所,你回来也可以工作。”周礼淡淡地说。
“不要...”吴念视线看向电脑,电影还在继续,她伸手点了暂停,靠在床边缓缓喘着气,极度紧张的内心被她悄悄压抑着。
“所以不是为了工作。”
吴念没说话,承认也不对,不承认也有些勉强。
“不是为了躲我吧。”他继续问。
话音刚落,吴念轻笑一声,笑完又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轻声回了句“不是。”
“怎么不接张兰的电话?”
听到这个名字,吴念下意识皱了皱眉,从地面上挪到床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脚踝处的伤疤,微微凸起的疤痕又痒又带着少许的疼痛。
“我不想吃那些药。”她的声调低了很多。
“那就换个医生。”他说话还是慢慢的,柔柔的,却在此刻给人一种钝刀切肉的感觉。
吴念不知被哪个字眼惹着了,冷声低笑了下,说“换什么医生?心理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张兰,我没病!”
脚踝处的疤痕被她轻轻揭开了一小片,露出粉红色的肉,情急之下,她将对张兰的恨意丢给了周礼,连名字都叫错了,可她毫无察觉。
“外面...下雨了,吴念。”周礼莫名转移了话题。
吴念果然看向窗外,只是外面却并没有下雨。
“成都最近没雨。”她说。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杂音,隐约听到哼唧声,她轻声低唤“小石头...”
她都快将那小东西忘了。
“小石头...”她竟有些哽咽,眼眶红红的,一只小狗倒让她无措到心生内疚。
“我带它去看你,好不好?”周礼低声询问。
“不要,我抽空会回去的。”吴念拿被子角擦了擦眼睛,盘算起了回家一趟的日期。
“吴念...”周礼突然喊她的名字。
“石头是你的,无论你以后去哪里,记得带上它。”
“嗯。”吴念应声轻轻点头。
“睡前记得反锁门。”电话挂断前周礼嘱咐道,尾声似乎带着一丝叹息。
“嗯。”
其实吴念一直想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可直到说了“拜拜”,也没问出口。
于是,原本早就反锁的门,又被她轻轻打开又重新反锁了一次...
记得儿时,每逢假期住在外婆外公家里,老家总是有很多小动物,有小鸭子,有小猪仔,还有只黑黑的小奶狗,外公给它起名叫“欢欢”,吴念还抱它一起拍过照,那张照片现在还存放在老家的相册里,后来欢欢死了,外公不知又从哪里带回来一只小白狗,吴念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连名字都懒得给它起,就一直喊它“小白狗”,就这样,这个名字陪了小家伙一生,最后死在了老家的角落里,那个角落旁有一棵树,第二年开了淡黄色的花,吴念总在树下蹲着看蚂蚁,那时心里是有些内疚的,应该好好为它起个名字,省得死后被同类嘲笑,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后来搬到城市里住,住进了楼房,再也没养过狗,可是小区附近会有集会,每逢集会总会有一小段路是狗市,数不清的小狗,大狗,老狗...还有她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斗狗区,那里的地面永远都是鲜红的,那里面的狗总是非死即伤,那阵阵惨叫总会被人群的嬉闹和叫喊遮掩住,她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会捂上耳朵,贴着墙面过,眼睛从不往里面看,可那些惨叫声总会从指缝中渗进来,那时她也曾满脸泪水地看着那些关在笼子里的狗狠狠诅咒,快点死!快点死!死了就解脱了!
可她却有一个愿望,如果有机会,她会养一只狗狗,或者两只,或者三只...
她永远不会抛弃它们,会将它们养到老去,会好好将它们掩埋...
直到自己也死去!
周礼睡前又给张兰打了一个电话,将吴念的反应说给她听,张兰说吴念断药很久了,见不到人也打不通电话,她没办法。
小石头窝在他的脚边轻声打着呼噜,周礼无奈地勾起唇角,吴念舍下了所有的所有,却会被一只小狗牵绊,许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