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刚进熙宁殿，接听“啪”的一声， 大娘娘怒不可遏的将一盏茶摔在了自己脚边。
他瞥了一眼摔在脚边的碎瓷片，状似无事的给大娘娘请安，嘴角微微上扬浅笑着上前关心大娘娘，“是谁惹大娘娘生了这么大的气。”
早在官家进来的时候，宫人就已经退了出去，如今屋里只有大娘娘，官家和庆春姑姑在。
大娘娘瞪视着坐在一旁喝茶的官家，冷哼一声，“官家好大的兴趣，竟抛下国事去一个臣子家里赴宴。”
“朕不过闲来无事，出宫走走，大娘娘何至于如此动怒。”管家未曾抬眸，轻飘飘的说道，并不把大娘娘的怒气放在心上。
“哼，你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清楚？”
听了大娘娘的话，管家终于抬头了，他戏谑的看着大娘娘，“哦？朕倒是不知自己有什么心思，还望大娘娘解惑。”
“这么多年了，平宁和齐宣几十年来恩爱如初，你也有了皇后，早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之前借着哀家的名义让平宁进宫探病，如今又去齐国公府赴宴，官家到底想做什么，可还有半分皇帝的气度。”
官家笑看着大娘娘，轻描淡写的反击，“倒是不容易，朕竟从大娘娘的口中听出了对平宁的关切，没想到大娘娘对着自己养大的女儿竟还是有一分真心的。”
“你，”大娘娘被气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大口的呼吸，庆春姑姑忙上前给大娘娘顺气，扭过头恳求的望着官家，她知道那些往事是两个人心里的刺，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置喙的。
“怎么，大娘娘被戳到痛处了。当年平宁为什么会养在宫里呢？真的是大娘娘膝下空虚想养个孩子在身边呢？她和齐宣的婚事，大娘娘是为了平宁，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啊，襄远侯府的旧部，老齐国公的部将，曹家在军中的威望，大娘娘的后位才能坐的更稳吧。”
“那个时候，张美人风头正盛，先帝爷甚至有废后的心思，如果不是前朝大臣的力谏，这后位只怕早就换人了吧。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大娘娘才知晓先帝爷靠不住，只有手里握着权利才能护住自己吧。”
大娘娘冷笑的看着他，“那你呢？你求娶平宁难道不是为了襄远侯府的旧部吗？难道不是想收为己有吗？”
“哀家倒是不明白了，当年就是为了利益想求娶平宁，怎么如今过了几十年了，反倒对平宁有了情谊了？官家到惯是会自欺欺人。”
“奇怪吗？大娘娘一开始接平宁进宫就是为了收买人心，您当年收养平宁最初是想把她送给谁呢？”
大娘娘闻言一震，呆愣的看着官家，不，他怎么会知道？
“呵呵，”官家轻笑这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娘娘权势熏心，从一开就把平宁利用了个遍，心底尚且对她存了一份恻隐之心，最后从勋贵中寻了齐宣做的夫婿。朕同她一处长大，怎么就不能存着几分情谊了？”
“行了，朕知道大娘娘的意思，人老了，身边就平宁一个亲人，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想着能同她说说话，心里也是干净的。”
“这皇帝朕既然做了，就不会做那些昏庸之举，受万民唾骂。不管之前当平宁是什么，自她成亲后，也只当她是妹妹罢了。”
官家的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似乎是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孤零零的，只有看到平宁的时候才觉得，还好，自己还有个伴儿，这个小姑娘和自己一样被留在这宫城里，看似是官家和大娘娘的养子和养女，身份尊贵，可其中酸楚又有谁人知晓。
他缓缓出声，“如今朕既回了汴京城，自是想有人同朕说说以前的事，不至于只有朕一个人对酒独酌，有时候也需要一个人告诉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幻想。”
“平宁很好，齐宣也的确是个良人，朕虽远在禹州，也知晓齐国公后院里干干净净，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他似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起身准备离开，“大娘娘多虑了，实在不必如此动怒。再者说，您也太小看齐宣和平宁了。”
“大娘娘不会当真以为平宁不知道那些往事吧？不过是她掩藏的好罢了。宫里长大的人，察言观色可是保命的本事。”
看着官家的背影，大娘娘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大娘娘，”庆春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
大娘娘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她知道？她一直知道，知道我想把她送给...”
福宁殿里，一位宫人靠在皇后娘娘身边轻声说着什么。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看着自家主子失神的样子，皇后娘娘身旁的女官翠安斟酌着开口，“娘娘，官家同平宁郡主似乎？您要早做准备。”
皇后娘娘一下子变了脸色，冷冷的看着她，“住嘴。郡主乃是官家的义妹，胡言乱语些什么。”
“若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早日回沈家去。”
“是。”翠安站在一旁恳求的望着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的烛火，思绪翻飞。本宫同他夫妻二十载，怎么会不知他的性子，平宁郡主即便是年少时的春水，如今也只会是妹妹，不会有其他的。既然如此，本宫又何必惹官家生气，有太子在，他和平宁郡主年少时的往事同本宫又有什么干系。倒是从兴和张大娘子的事情确实该有个结果了，再拖着，管家也该烦了。
“明日传国舅和张大娘子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