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极普通的两个字眼,却在颜无央舌尖徘徊许久,方溢出来。
“姐姐。”
宋轻尘听出一丝旖旎缠绵,又疑心自己听错了。
睨了眼颜无央,发现她的脖颈和耳尖,竟都成了粉色。
她乐不可支。
“怎么叫声姐姐你都脸红,这是什么禁忌字眼吗?”
颜无央:“……”
他绷紧唇线,加快脚步。
宋轻尘忙追上去:“是姐姐不是,不该逗你,姐姐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颜无央还是不理她。
宋轻尘自顾自说了开去:“有次我外出遛甜甜,一个小姑娘问我:‘婶婶,我可以喂猪猪吃点东西吗?’我纠正她:‘叫姐姐。’小姑娘改口:‘婶婶,我可以喂姐姐吃点东西吗?’”
颜无央:“……”
好冷。
两人进城后,雇了辆马车回侯府。
门房给她们开门时,恭敬道:“少夫人,颜姑娘,你们这么早就礼佛回来了?”
宋轻尘一听便知是樱桃给找的借口。
点头道:“怕府里有事要忙,早点回来。”
进了垂花门,她对颜无央道:“咱们结拜总得有个仪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办了仪式好不好?”
颜无央道好。
宋轻尘笑道:“你在院里等着,我备好三牲和瓜果茶酒再叫你。”
颜无央颔首:“好的,姐姐。”
谢祈光正好迎面走来,听到这声“姐姐”,脚下差点打了个趔趄。
他没听错吧?
无央居然喊杜氏姐姐?
难道她……她愿意给他当二房了?
他顿时心潮澎湃。
宋轻尘和颜无央两人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默契地分开,一左一右从他身侧走过,而后重新合在一起。
谢祈光:“……”
她们称姐道妹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等傍晚回来,听府里人说杜氏和颜无央义结金兰,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成了结拜姐妹。
心中陡然生出危机感。
杜氏都和无央亲如姐妹了,他和无央还隔着银河那么远的距离,这怎么能行。
见栀子刚好路过,他把人叫住。
栀子一脸紧张:“世子,您找奴婢何事?”
“别紧张。”他宽慰道:“和你打听一点事而已。颜姑娘她平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栀子心中稍宽。
回想了一下,回道:“颜姑娘她好像只喜欢一样东西。”
“是什么?”
“吃。”
“……”
谢祈光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央她好好一个清冷美人,最大的兴趣爱好居然是吃东西?
“你没弄错吧?”他蹙眉。
栀子信心十足:“错不了,奴婢每次从和光居带吃食回去给颜姑娘,她都吃得一干二净。”
谢祈光咬牙切齿。
看来杜氏没少投喂无央,难怪短短时日就拢住了无央的心。
他挥挥手,让栀子离开。
随后吩咐明洋,去六味记买两份糖水回来。
洗漱过后,他拎着糖水敲响爱荷苑院门。
栀子应声开门。
他说明来意:“我买了两份糖水给颜姑娘,让她消暑解热。”
栀子请他稍等,请示过颜无央后,回复道:“世子,颜姑娘说她刚喝了少夫人送的奶茶,吃不下糖水了,多谢您的好意。”
谢祈光:“……”
他就知道,杜氏是他讨好无央最大的障碍!
他绷着脸往回走,经过和光居时,见院门半敞着,随意扫了一眼。
不曾想,竟看到杜氏坐在月下绞头发。
长及腰身的乌发如锦缎般垂落在她胸前,她拿着一方洁白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头发。
神情说不出的慵懒恣意。
清风一吹,头发微微散开,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宛若仙子降临。
因角度缘故,谢祈光只看得到她半张侧脸。
但就是这半张脸,让他心旌摇曳,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若她以后和梁安翔彻底断了往来,接纳她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着,右脚不自觉朝院门迈出半步。
“世子。”
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
“你找姐姐有事?”
谢祈光瞬间神智回笼。
尴尬、惭愧、窘迫齐齐涌上心头。
他转过身,看着颜无央,竭力扯出一丝笑容:“不是,我刚好路过,我是给你送糖水来的。”
颜无央淡淡道:“我吃不下,世子趁凉喝了吧,热了口味就变了。”
谢祈光忙不迭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回院吃。”
说完他匆匆走了。
颜无央走到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朝院里看去,只见皎洁月光下,杜氏旁若无人地绞发,浑身散发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他眸色一沉。
上前轻敲院门。
宋轻尘看过来,明媚一笑:“妹妹过来吃茶?”
颜无央:“我见姐姐院门半开着,想提醒姐姐一句,平日最好关上院门,免得被登徒子看了去。”
宋轻尘愣了愣。
她记得院门方才关了的,不然她也不会放心在院里洗头晾头发。
左右环视了一下,没看到甜甜的身影,失笑道:“大概是甜甜拱开的,谢谢妹妹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颜无央替她拉上院门后离开了。
宋轻尘咂摸了一下颜无央的提醒,觉得那句“登徒子”意有所指。
这内院就谢祈光一个男人,登徒子所说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莫非谢祈光刚刚站在门外偷窥?
她一阵恶寒。
当即吩咐樱桃:“以后夜里一定要反锁院门。”
樱桃道是。
谢祈光回到榴院后,生了好一会闷气。
气自己竟被杜氏魅惑,连做男人的基本原则都差点丢了,还被无央撞见他失神的模样。
“都怪杜氏那个淫妇。”
他暗暗咒骂。
脑海却始终忘不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心烦意乱地吹了半夜笛子后,他索性走到书桌前,把那一幕画下来。
月色溶溶,草木葱葱,一个女子坐在庭院绞发,虽没描绘出五官,但纤手皓腕和妖娆身段,无一不透露出这是个美人。
画完后,他终于把杜氏那半张脸暂且从脑中抹掉。
墨迹一干,他就把画纸卷起来,胡乱塞到博古架上。
而后沉沉睡去。
翌日起来,想到无央,他一阵愧疚,有心想要补偿一二。
便把博古架上的书画都取了下来,交给明洋:“全部送去珍宝阁拍卖。”
却没发现,昨晚画的画也混在其中,一并送了出去,引出一番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