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一晃便是三年。
这三年里,白虎峡的竹屋旁又扩建了一座小屋,分了几个房间,从善堂里救回来的那些年纪小的男孩子们睡一个房间的通铺,年纪小的女孩子们睡一个房间的通铺。
另外像阿妍这样已经到了及芨之年的女孩子,或是阿泉、阿南这样已经长成少年的男孩子们,则拥有自己单独的小屋,若是房子不够了,反正白虎峡中地多,竹子也多,继续扩建便是。
另外还搭了一间学堂,以及一个演武场。
白日里,阿泉等人除了跟着秦祯一起在地里干活,还要跟她一起,坐在学堂里听韩慎讲课。
韩慎讲课的内容也不拘泥于四书五经,而是文化、经济、兵法、谋略,甚至刺探消息等,所有的韩慎所知的技能,他都不遗余力地安排了课程。
这些课程本来只是韩慎给秦祯安排的,可秦祯学了几日,便忽然想到一个韩云屹能如此厉害,若是他们造出许多个韩云屹来呢?
若是潘昊跟孙章义身后还有更大的力量,那么她必定也需要更多的更厉害的帮手,若是能好好培养这些善堂的孤儿,将来定然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即便这些人学不会韩慎的全部,能学到他的一二,有自己的所长,也是不容小觑。
韩慎听了秦祯的意见,想到他为秦祯安排的路,的确需要培养一些暗中的人手,便接受了她的意见。
现在正是腊月,地里已经到了农闲的时候。
白虎峡的竹林中挂着浅浅的白雪,竹屋顶上也是。
竹屋旁的演武场上插了有十来个靶子,上面装着草人,每个草人上都插满了竹子,是大家用竹子制作用来练习射箭的竹箭。
其中有几个的稻草人心脏位置都插着竹箭。
学堂外面,冬意正浓。学堂里面,则暖意融融。
四角的墙根下,土陶盆里的竹炭烧得正旺。
韩慎正襟危坐在夫子的位置上,下面的几排木制桌椅中则坐着一众的孩子们。
秦祯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抬头就能与韩慎面对面。
她旁边则坐着一个头顶扎着一对羊角辫,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正是已经三岁半的囡囡。
韩慎每次看见这一大一小,心里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总觉得他的人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补偿。
韩慎关上今日讲解的课本,对一众高矮参差不齐的学生们说道:“学习课本上的内容一定要大量地背诵,这一步之后,便要靠输出来检验成果。能够将背到脑子里的东西,再讲解出来时,才真正地掌握了这些知识,这东西才是属于你的了,甚至你才可以在前人的理论上思考出新的结论,创造出你自己的东西来。”
“秦祯,你来讲一讲,‘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这一句的出处以及作何解?”
秦祯起身回答道:“这一句出自《尚书·大禹谟》篇,讲的是:罪行可疑时则从轻处罚,功劳可疑时则从重奖赏;与其杀无罪的人,宁可失误于不合常规放走了有罪的人。”
韩慎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你对此论点的看法如何?”
秦祯想了想,科考中的策论常用四书的论点作为选题,韩慎问她这个问题的本意便是在有意地考她的策论,便继续回道:“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学生认为,可以赏也可以不赏时,赏只是过于仁慈;可以罚也可以不罚时,罚却超出了义法。过于仁慈,依然不失为一个君子;超出义法,就流为残忍了。所以,仁慈可以超过,义法是不可超过的。”
韩慎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秦祯这三年里的进步可谓让人刮目相看,他确信,秦祯只要参加今年的科考,必定能夺得魁首。
一堂课到此结束,月月跟尤氏,以及罗问三人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大家吃晚饭。
尤氏这三年在白虎峡中过着清静的日子,精神也稳定了许多,在秦祯和月月的刻意训练下,也能做更多的事情了。
吃过晚饭以后,便是韩慎给秦祯开小灶的时间。
虽说韩慎给所有在学堂中上课的人都安排了六艺课程,但却会在每天晚饭后单独指导秦祯的琴棋书画四艺。
韩慎的理由很充分,京都朝堂中的官员,除了少数是武将出身外,大部分则是通过科举入仕,大多是爱好风雅之士,不管是不是真风雅,要进入这些人的圈子当中,秦祯就必须学好这风雅四艺。
今日正好上的是棋艺课。
秦祯执黑棋,韩慎执白棋,今日的这局,秦祯输了韩慎五子。
捡棋子的时候脸色便有些难看,看着韩慎道:“你确定你没有藏私了吗?怎么我还是下不过你?”
韩慎嘴角上扬,带着浅笑说道:“你在进步的同时我也在进步,所以,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
“现在能跟我下过一个时辰,只输五子,已经很厉害了。”
见秦祯还是板着脸不高兴的模样,便说道:“打一场?让你消消气如何?”
秦祯心道:“那还不是一样的输?”
这三年里,秦祯但凡能多一些空闲时间,便都花在了学武上。
不过不再像一开始学武一样求速成了。
韩慎知道三年内不可能把秦祯教成一个高手,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因此特意在锻炼秦祯的应变速度上下了苦功夫。他的武功在罗问给他调养了半年之后便开始逐渐恢复了,从那以后,他就做起了秦祯的陪练。
他的理论是“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若是秦祯每日都跟他这样的高手对练,那么当她遇到武艺一般的敌人时,便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三年下来,秦祯也的确练就了一副好身手。
尽管每次都被韩慎打得一败涂地,可秦祯也的确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因此,就算是每次都输,秦祯也不会拒绝跟韩慎对练。
她点了点头,说道:“打就打,谁怕谁!”
于是,两人就从韩慎屋子的小窗直接翻身,跳到了楼下,又来到了演武场中。
白虎峡中的人见了二人这番,便知道又有精彩打戏可看了,这可是他们在白虎峡中最大的娱乐活动,纷纷抬了小竹凳,抓了一把南瓜籽,便围着演武场坐了下来。
韩慎持刀,秦祯持剑,他们二人手上的刀剑都是木头削制的,不会真的伤人,因此秦祯在招式上从来不留余地,至于韩慎有没有留余地,秦祯就不知道了。
他们二人在场内打得精彩,其他人在场外看得目不转睛。
月月如今已经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眼见着韩慎手中的刀砍向秦祯的脖子,忍不住惊呼出声:“祯哥小心!”
秦祯专心应对韩慎的招式,没听见月月的喊声。
韩慎的刀刚砍下来,她手中的木剑便迅速格挡,将韩慎的刀格挡开去,躲过了脖子上的“一刀”。
两人越打越快,刀剑几乎都带着残影。
罗问看了,忍不住啧啧道:“韩大哥的武功原本就很高,又跟秦祯一起练了三年速度,现在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能打过他的人恐怕很少。”
月月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手帕,担忧道:“那祯哥今天岂不是又要输了?她跟韩大哥打了这么多场,就没有一场赢过韩大哥的,心里肯定憋屈死了。”
罗问见了月月那紧张的模样,心中便有些不快,便闭了嘴不说话了。
囡囡坐在月月旁边专属于她的小凳子上,手肘撑着脸庞说道:“月月姐,放心吧。今天我哥不会让祯哥哥输掉的。”
月月扭头看着旁边的囡囡,不解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