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听见月月带着委屈的哭声,脑海中才开始处理韩慎与月月的对话,对韩慎说道:“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烂好心救回来的。”
韩慎顿时心中一滞,整个人都麻了一般,闭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咦,小孩,你醒了!”
罗问的忽然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他刚挖好了明日要给韩慎用的神芝草,想回屋子里休息一会,就见自己房间里站满了人,皆围着秦祯带回来的小孩。
阿泉听了罗问的问题,点了点头,想到秦祯韩慎二人因为是否要救善堂的孤儿们吵了起来,生怕秦祯不答应帮忙救人,当即便对秦祯说道:“我来的时候见这里还有许多空地,如今都已经入了夏,还有那么多地空着,你们一定是人手不够,才耽误了春种,只要哥哥你能帮我救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便让他们无偿替哥哥干活,保证你每年都能收获许多粮食。”
秦祯听了不禁心中一动,阿泉的这个主意实在打到了她的心坎上。
白虎峡中的这片空地实在是太宽了一些,只是靠她、月月、韩慎与罗问四人,且平时还要留出一人来照顾尤氏跟囡囡,这片地根本种不完。
若是能添上阿泉口中的十来个帮手,便是每年只靠在白虎峡中种粮食来卖,她每年都能赚到不少的银子。
他们现下住在白虎峡中靠种地便能自给自足,不需要什么银钱,可她要替爹报仇,又要上京考科举,不可能一直待在白虎峡中。
上京路上的盘缠就需要至少五十两银子,若是带着娘、囡囡、韩慎一起上路,便得要一二百路费。
去了京都生活还需要银钱,若是可以,她还打算带娘在京都找名医治病,再给囡囡请个女教习,女孩子总要识几个字,读些书,见一些靠双脚不能丈量的世界,长大了才不容易被男人骗。
现在她或许不需要银钱,可将来真的是哪里都需要钱。
目前她不好时常出现在雍宁县中,也只能靠着这片地
出银子了。
收养一些孩子,增添一些人手,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她心里盘算清楚了,看着阿泉说道:“人,我会替你救出来,但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他们必须为我干活。”
阿泉忙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我一定记得!在这里种地,至少比卖去妓院和小倌馆,或是卖去做奴仆要好。”
秦祯忽然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把他们当奴仆使?”
阿泉定定地看着秦祯说道:“你不会的,我娘说过心善的——”
秦祯当即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立马止住了阿泉,说道:“我会给你定一个契约,所有的孩子们都只是给我做佃农,不管春种前所有的地能不能种完,每日的活计都量力而行,地里种出的粮食我会分给你们三成,在明年粮食有收成以前,我会供你们的吃住。”
阿泉听了这话,眼神一亮,笑着说道:“我就说,哥哥你是个好人,我娘说心善的哥哥长得都好看。”
秦祯于是从屋中拿了纸笔,先跟阿泉签订了契约,才又跟阿泉打听了一下潘家善堂内的情况,然后跟韩慎和罗问一起商议定了救人的计划。
秦祯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重了些,因此全程都主动询问韩慎的意见。
可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韩慎她就是不能好好说话,反而对月月与罗问,她都能做到客客气气。
韩慎虽心中有气,可却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能置气丢手的时候,秦祯问什么,他也都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
傍晚。
潘家善堂外的石板路上,一头驴拉着辆水车清泠泠地驶来,板车上,巨大的椭圆柱水桶中大概是罐装的水有些过满,清水洒了青石板一路。
水车很快驶到了潘家善堂的后门处。
拉驴的人身材娇小,头上戴着一顶新编的草帽,站在后门处,抬手敲响了门扉。
门内,一处临时搭建的茅草棚中,许伯正坐在一张破败的凳子上,靠着草棚柱子在打盹。
他因为看守柴房不力,被罚来看守后门,尽管都是看门,无甚差别,可看守后门日日都要到了下半夜才能去睡,对于许伯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确是一种惩罚。
因为老人到了下半夜就更难睡着了。
不过一夜,许伯松得要垮掉的眼皮下都是青灰色。
许伯忽然听见了敲门声,睁开眼,仔细一听,敲门声还在响,他才站起来去拿了门上的栓,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贴着门板往外看。
见门口站着一少年人,身形瘦小,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他身后停着一辆水车。
许伯对门外的人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外面戴草帽的拉水车的人正是秦祯,见来开门的是个满脸疤痕褶皱的老头,心里吓了一跳,面上强自镇定地回道:“老伯,我是来送水的。”
许伯又问道:“送水的不一直是郑大狗吗?怎么今日换成你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秦祯脑袋一转,立即回道:“郑大哥染了风寒,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特意托我替他走这一趟。”
许伯听了,仔细地把秦祯打量了一番,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门,说道:“那你进来吧,把水送完就赶紧出来。”
秦祯忙点头道:“知道了。”
于是,秦祯拉着驴,拖着水车进了善堂,往厨房而去。
许伯的却一直看着秦祯一路离去,眼神落在秦祯头上那顶草帽上,再看看天边的晚霞,太阳早已落下了山去,现在这时刻,连白日里的热风都冷了下来,谁还会戴顶草帽?
可他只是看着秦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便又坐回了破凳子上,靠着草棚柱子继续打瞌睡去了。
秦祯将水拉到了厨房,厨房的婆子奇怪道:“往日都是水井里的水不够用才会叫外面的人拉水进来,今日水井里的水够用,怎么也从外面拉水来了?”
秦祯听了,心中慌了片刻,说道:“我也是替郑大哥来走一趟,具体的他也没说太多,最近日日大太阳,估计是预防着水井里的水往后几日不够用吧。”
厨房的婆子想了片刻,说道:“这也有可能。”又指着水缸道:“正好水缸也空了,你把水灌进去吧。”
秦祯应了一声,便提了一个木桶放在巨大椭圆柱桶的出水口下方,拔了活塞,接满了一桶水后,提到水缸旁,将水倒进了水缸里。
如此将水都灌完以后,又套上驴,赶着驴车出了善堂,走出大街,进了附近一个清冷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