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小。
是个大约一百四左右的四房两厅。
房间里原本的装修应该是挺高档的，但现在空落落的，除了几个小板凳和一张折叠桌外，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原本的吊灯都被拆了去，只留下了一盏小灯泡在那里凄惨的释放着黄不拉几的光芒。至于卧室就更不用说了，只有一张木板床，还是光板的，还好结婚照仍旧挂在那里。房间里看着虽然很寒酸，不过卫生却打扫的很干净，地面上擦的光可鉴人，连一点灰都没有。
“很抱歉，我以为你们是收债的，没想到你们是xx教的。”
两杯清水被端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二人的面前，妻子陪坐于一旁，满脸惭愧但眼神中闪烁着浓浓的好奇。
没法不好奇。
毕竟穿着大裤衩子白t恤人字拖的周小北和稍微有些正常的楚菡太过于接地气儿了点，与印象中宗教人士的形象相差的实在是太大。
其实这个烂身份一开始周小北也是拒绝的，认为这纯粹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么一件小案子直接上去将跳楼男超度了不就得了？但架不住楚菡的坚持，更何况来的时候经过这个疯女人的一阵捯饬，手机上那个宗教协会App上就有了他的名字和编号，甚至还有履历。
看着还挺专业。
据楚菡说这个身份国家承认网上可查……
几句寒暄之后，周小北就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抽烟，走出了房门，来到了楼道之上。
他将和对方的交涉机会交给了楚菡，因为他不擅长和女性打交道，尤其是这种正在经历苦难的女人。挺惨的啊，男人跳了楼一了百了，独留下妻小来背负剩余的这些苦难。谁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会触动她们的心弦，到时候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岂不尴尬？
女人之间的交流他搞不懂。
不过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楚菡和对方之间的关系就融洽了不少。虽然那个女人的脸上仍旧是布满了愁容，但笑起来后整个人的精神明显是好了许多。
看着楚菡和对方交谈的挺愉快，周小北摸了摸鼻子。
伸手便远远的弹飞了烟蒂，拿出了手机，再一次的翻看起委托人的资料来。
资料中简述的篇幅并是很不长，大概也就是个几百字，大致上说明了这一家人的背景，生辰，生平经历。附件的内容倒是不少，这对夫妻的资金流水，银行欠款的金额，所欠高利贷的具体数额，丈夫跳楼后的样子，医院的死亡证明，殡仪馆开具的火化证明一应俱全。
这些资料中一大部分还都是跳楼男提供的。
很难想象吧。
一个阴魂，还是刚刚成形的，竟然有胆量独自跑到猎鬼人的大本营去发任务。
据任务发布的小姐姐说，看到这个阴魂出现在大门口时，负责接待的同事们当场都惊了。这和树妖姥姥去城隍庙里求姻缘，百目魔君在昂日星官门口蹦迪，玉兔精跑到四川现原形一样，这不是在找死是什么？不过在得知了委托的具体内容后，一个个都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不去想这有多莫名其妙。
资料看起来倒是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没有二处所提供的情报那么准确，但一个那么简陋的平台能够拿出这个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只是资料简单的话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比这更缺乏情报的任务周小北也经历过。
比如说当初几人联手闯医院的那一次。
二处提供的资料只有崇善协和医院大厅里摆放的医院简介，说真的，那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哔了狗，现在想起来周小北都想臭骂情报科那群天天摸鱼的小丫头片子。
吐槽归吐槽。
周小北合上了手机，看着房间中的二人，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事实真的就像是任务介绍和资料中说的一样吗？
不见得吧？
资料中说钱惜辰，也就是跳楼男的妻子，是个非常温柔但又刚强的女性。的确从一开始接触到现在，她给周小北的感觉也是如此，即便是正在历经苦难，但仍让人感觉得到那种被温文淑雅包围的坚韧。这样的女性是值得赞扬的，也是每个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一生伴侣。至于跳楼男张丞华，对家人有爱心，对事业很上进，除了精神承受力有些差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所有资料都显示这家人很正常，这个任务完全就是张丞华不想再拖累钱惜辰而专门委托的，甚至报酬都是可以将自己的阴魂拿去做任何事。
一个品行称得上完美的男人对吧？
但，有个小问题却让周小北觉得奇怪。
资料上说，这家人有个孩子，今年四岁。
而三四岁的小孩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相信经历过这个时期的父母们都深有体会。周小北的外甥女就是个小魔头，虽然长得粉雕玉琢，看着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在外边表现的也很乖巧，也很听话，可回到家里瞬间就会化身为惹人厌的熊孩子。
而之所以被称之为熊孩子，就是说他们会做出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比如说会将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房间在三秒钟之内再次弄得乱作一团，比如说将米桶里的米面撒的到处都是，再比如用口红在墙上模仿梵高……
书上说这是他们在释放天性。
但这种释放却让父母都血压升高甚至丧失理智。
可现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小孩子存在过的痕迹！当然，出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说由于眼下生活环境不太好，不得已钱惜辰将孩子送到了公婆或者自己家里拜托长辈帮忙照顾。
这是个所有人都能接受并且完全理解的一种解释。
没有谁会怀疑。
但解释归解释，可一个家庭里有没有小孩生活过，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而这种感觉并不会因为孩子的暂时离去，家具被搬空，房间被打扫而消失，相反，会保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资料上看，钱惜辰的丈夫跳楼是在三个月前。而眼前的这个房间里，连电视机留下的痕迹都还清晰可见，却没有了一丝儿小孩子存在过的氛围感。
这是为什么？
周小北的脸色阴沉的厉害。
因为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说自己深爱孩子，可为了所谓的爱情却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拿去炮制成零件的女人。
他并不想将钱惜辰设想的如同李花儿一般。
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毕竟小宇转变为尸皮傀儡时的惨状，让即便是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周小北现如今每每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这不可能，丞华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发誓说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现在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再不走的话，我报警了。”
房间中传来了钱惜辰激烈的声音。
当然，我们的楚大小姐这个时候能做出的只能是很狼狈的被人从房间里撵了出来。
看着她因为尴尬而强行挤出来笑容，周小北撇了撇嘴。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这么麻烦，直接踹门进去，抓着张丞华，当着钱惜辰的面前将他痛打一顿然后直接抹杀或者抓走卖给有需要的同行，整个过程用不了十分钟，行云流水堪称艺术。
至于这样做之后钱惜辰怎么愤怒，怎么生气那是她自己的事。
就算打110报警……
哼哼，别的不敢说，但就这个行当，如果警察有用的话，还要他们这些猎鬼人干什么？
所以，直截了当多简单。
非要搁这里玩什么同情心大泛滥的戏码是吧？
结果呢？
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撵出来？
这楚菡简直就是神经病，整个人两极分化的严重。疯狂起来不顾一切，当街杀人，感性起来却摇身一变成为狗血电视剧中令人头皮发麻的圣女。
真的是太令人失望了。
周小北抿了抿嘴，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够决定了目前一切行动以楚菡为主，那就姑且先忍着看看吧。
……
小区门口的街道上很热闹。
二人并没有愤愤离去，而是坐在了一个卖麻辣烫的路边摊上。楚菡随意的挑选了几串食材递过去，摊主接过后便笑呵呵的去一旁煮面调味去了。
冰爽的啤酒下肚，将心中的郁闷气息暂时性的压了下去。
“这个钱惜辰很不对劲。”
周小北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楚菡就已经皱着眉头说了出来。
“说说看？”
“她身上的气味不对劲，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
“这很正常啊，毕竟张丞华现在就和她住在一起，刚才我在那个房间中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猜测很有可能就附身在钱惜辰的身上，所以你闻到那种淡淡的尸臭味也说得过去。”
“不，她身上的臭味虽然闻起来和尸臭有些相像，但仔细分辨的话根本不一样。简单点说吧，很像是殡仪馆里那种浓郁的防腐剂在混合了尸臭后又和百合花交杂在一起的气味。确切点说，就是帝门特天国的呼唤这款香水的气味，我很确定。”
香水？
周小北愣住了，因为这玩意完全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楚菡的说明让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香水，顾名思义闻起来就应该是香香的，亓晴岚，柔姐还有姜婉她们用的香水就很好闻啊。世界上竟然有香水闻起来会和悼念厅里的气味一样……这种气味有多诡异周小北很清楚，毕竟他以前在殡仪馆里做过兼职。所以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花钱买这种气味的‘香水’往自己身上喷。
脑子进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