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号。
又是这里?
周小北歪着头看了范炎一眼,却发现此时的他眼神犹如一潭死水。
只能是微微的摇了摇头,默默的继续看下去。
房间不大,不过打扫的很干净,墙上也贴着暖色调的壁纸。房间里除了只有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之外,唯一像样的家具就是一个新买的婴儿睡床。房间的墙上挂着好几个相框,相框里就是那种有着大眼睛双眼皮,看着乖巧漂亮小孩子的广告画。
这房间的布置虽然有些寒酸,但看着却很温馨。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随着咔啦一声响门被打开了,范炎搀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楚菡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其送到了床上。
二人都在笑。
看着就很幸福。
范炎一脸贱笑,时不时的将耳朵贴在楚菡的肚皮上,听着婴孩的胎动。楚菡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疯狂之象,很是恬静,脸上洋溢着即将成为母亲的圣洁光芒。
“医生说了,孩子很健康。”
“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你就虚伪吧。”
“怎么是虚伪呢,男的长大后一定像我,女的一定像你……”
周小北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他俩在那里恩爱。范炎和楚菡温存了一会后就开始了日常的生活,男的在那里洗菜,女的做饭,然后就是吃饭聊天安寝。到目前为止,很正常的两个人,很正常的生活,和普通的小夫妻没什么区别。
可越是这样,就越恐怖。
周小北没有问范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瞪着眼的看着场景中正在发生的一切,不过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神采,似乎在想些什么。
场景中范炎和楚菡的故事在继续,不过却没意思透了。很俗套,堪比那些狗血剧,简单点来讲就是爱情虽然很美但抵不过饿肚子,物质的贫乏自然会让曾经的海誓山盟烟消云散,再加上社会上的诱惑这么多,自然而然的争吵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二人还是挺理智的。
虽然有争吵,但也不过是床头吵床尾合而已。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似乎是被截去了一段,非常突兀的跳到了故事中最黑暗的场景。
深夜。
无月,风很大,这就是所谓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雨。
倾盆。
电闪雷鸣。
房间中。
楚菡双眼突出了眼眶,大而无神。已经没有了气息,因为她的脖子上有一双手,她丈夫范炎的手。从暴起的青筋上看,很用力。她那纤细的脖子当然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所以她死了。不过她的手上却有一把刀,就是平时里的水果刀。刀上正滴着血,是她丈夫的血。因为那把刀直直的插进了范炎的胸口。
任何人心脏被捅了一刀都会死。
范炎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也死了。
“哇……哇……哇。”
婴儿啼哭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小北望过去,只见从楚菡的下身爬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小肉团。看着小肉团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人脸,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小肉团努力的往楚菡的身上爬,目标很明确。它要吃奶,只不过死人是没有奶水的,所以它吸出来的只有血。
冰凉的死人血。
一道道的黑色丝线从鬼婴的身上飞出,直接就连在了范炎和楚菡的四肢上。一阵微微的颤动后,他们站了起来,两人将小肉团轻轻的抱起来,脸上露出了僵硬而又诡异的微笑。
如果,这微笑代表了幸福。
那么,这幸福名字叫恐怖。
“为什么?”周小北问道。
范炎扭过脸,眼睛里已经没有愤怒或者恨,有的只是经历过无数次的麻木。在看了周小北一眼后,犹豫了一下方才幽幽的张开了口。
“不知道,我丢失了那段记忆。”
周小北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范炎是怕了。
确切的说是他一直都在恐惧。鬼婴的确是强悍不可敌的存在。但即便如此,范炎还是想方设法的使劲将它给狠狠的坑了一把,甚至将对方给打的只剩下了两枚眼珠。但是对于那个能洗掉他记忆的存在来说,很明显鬼婴也是它的棋子儿。
这样的存在,范炎惹不起。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弄死鬼婴,也不过是作出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态度是强硬的,你别来招惹我,大不了死给你看的姿态罢了。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得到答案。”
“是为什么要和你们俩合作吗?”
“没错。”
范炎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声震的屋顶都有灰尘不断地落下。过了好半天后才勉强止住了笑,看向周小北的眼神中充满了诡异的怜悯。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你很恐惧这个答案是真的,想要从我嘴里听到否定的话,不过很可惜,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猜对了。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因为我也在寻求这个答案。”
周小北眉间已经皱成了一团。
没错。
49号宿舍。
老黄,范炎,老板,还有自己,都曾经因为各种原因来过这个房间。这是在他思来想去在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后所想到的唯一原因。
虽然这个原因听起来挺荒谬的。
但这的确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那为什么选我们?据我所知三厂以前可是个国营大厂,没破产以前,光职工都有好几千人,再加上这么些年来,住过这间宿舍的应该不会是少数!”
“没错,和这间房子有关联的人是很多,排查下来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个人。要不要给你看看他们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不过也没有必要了……因为除了你们俩和我之外,所有和这间房子有牵扯的人都死了。”
法克!
听到这里周小北的脸都抽抽了,愣了好半天后才无奈的晃了晃头。
妈蛋,谁能想得到范炎这混球还特么是个数据帝?
“那如果当初我们选择拒绝呢?”
范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周小北一眼。
哦,明白了。
周小北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于一个彻底丧失了希望的人来说,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最后被终结生命,二是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刚进社会时有段时间在殡仪馆打工,对于这种人的尸体,周小北见过太多。破了个大口子的瓶子,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永远没有灌满的那一天。
人也一样。
那种绝望的空虚感是无解的。
和范炎不同,周小北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没有发什么财,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他的家人就是他并没有选择自甘堕落的最后力量。他不敢想,如果连家人也消失了的话,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
可能整个世界都无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