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一年五月十一,季芸的生辰。
而他们一行人在五月初时便踏上了回京之路,倒也不是他们多急,而是皇上急。
蒋奕承没能杀了李时晏,一封奏疏就送到了京师,皇上一看,本该禁足的瑞王,跑到青阳去了,简直是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挑战他天子的权威。
一口气堵在心口,一怒之下下了旨,让李时晏乖乖回去受罚,否则都要下诛杀令了。
季芸生怕李时晏有个三长两短,便和宋景明一合计,将土豆的种植及好处统统交付于李时晏,但愿能将功补过,轻点罚。
这一路上倒是平安,并未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瑞王府,沈靖舟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身子站得笔直,当李时晏下车时,他的脸上难得出现笑容。
当季芸与沈靖舟四目相对时,忽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李时晏告诉她,沈靖舟不计过往,她也很给面子,微微福身,甜甜地叫了声:“舅舅安好。”
“好,好,回来就好。”沈靖舟笑着回应,又走上前摸了摸李时晏,有些感叹,又接着说道:
“这一路辛苦了,快回府,明儿我随你一起进宫。”
季芸没想到,有朝一日沈靖舟还能对她笑,这多瘆人啊。
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在李时晏手上,才会付出如此之大,之前见她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呢。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王府,季芸不想扰了他们二人叙旧,直接回了春华院。
红袖红烛一见她,双目含泪,要落不落,好不可怜,双双跪下给她行礼了。
她赶忙将她们扶起,说起来她还是心怀愧疚,当初她那般对她们,她们如今见了她,怎么还这般殷切,她们不恨她吗?
季芸没有问出口,还像从前那般,梳洗一番,换上王妃的打扮,整个人光彩照人。
对比之下,这段时间在外头,她虽绫罗绸缎,可没什么称心的丫鬟,打扮起来也是中规中矩,如今这模样,嗯,才能将她的美发挥到极致。
李时晏也换了一身衣裳,刚走进院子,就与季芸面对面。
两人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惊艳,他大步上前,拉起季芸的手,由衷地夸赞。
“芸儿,可真好看。”
季芸笑意盈盈,被自己爱的人夸好看,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她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转头提起另一件事。
“今日见到舅舅,我心里还打鼓呢,没想到他真如你说的那般,对我放下成见了,你究竟拿了舅舅什么把柄,快告诉我。”
李时晏拉着季芸往里走。
“我们进去慢慢说。”
季芸满脸疑问,跟着他坐在小榻上,红袖早早就备好了消暑的冰西瓜和冰荔枝,都是季芸爱吃的。
她小口地吃着水果,红袖出门时把门一带,整个房间暗淡了不少。
李时晏用手指轻轻擦拭她嘴角溢出的西瓜汁,然后娓娓道来。
“我不是曾与你说,秦玉昭给我下过药吗?那夜我将她赶走以后,她去找了舅舅,与舅舅顺理成章。”
季芸嘴里的西瓜都来不及咽下去,这是真的吗?
这也太炸裂了吧!
季芸嘴巴张得极大,眼睛也是,天啊,这沈靖舟看不出来啊,这么禽兽不如,那可是他的外甥媳妇啊!
天啊,这是乱伦吧,沈靖舟天天黑着一张脸,秦玉昭那晚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吧!
沈靖舟,畜生啊,畜生,花朵般的姑娘被他糟蹋了。
季芸在心里一百个对秦玉昭不值,李时晏又接着说道:
“事后,我本想让舅舅纳了秦玉昭,结果她死活不愿意,还说永不踏出秋月楼,想到她就头疼。”
“她本就受了委屈,又怎么会嫁与舅舅呢,她可真可怜。”
季芸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时晏闻言,笑出了声,心想她可真傻,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宠溺道:
“你怎么还为她打抱不平了,说起这事还是我舅舅吃亏了呢。”
他说啥,就沈靖舟那样的煞神,居然还能吃亏,季芸一脸懵懂。
“那日我亲自找到舅舅那儿,还看到那燃剩的合欢散,所以我不明白,她既然给舅舅下药,为何又不愿意嫁给舅舅。”
季芸看着李时晏沉思,她也陷入了深思,这秦玉昭脑子没毛病吧,怎么会看上沈靖舟呢?
他年纪又大,脾气也差,长相嘛,这没得说,难不成秦玉昭喜欢大叔类型,可她当初不是主动请旨嫁的李时晏吗?
这人啊,有时候就挺难懂的。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这是季芸一贯的行为准则,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明日,你进宫可会有事?”
“定会无事的,有舅舅在,更何况你送我这么大一个功劳,说不定还有赏呢。”
李时晏的语气甚是宠溺,眼里都带着星光,只是在季芸低头吃水果时,他的眼眸中才会划过一抹无奈。
他的那个父亲向来对他从严处置,明日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确定,但他不想让她担忧。
翌日,长生殿。
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瑞王殿下到,靖安侯到。”
李修远挑了一下眉头,又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朱有成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抖,随即喊道:
“传。”
李时晏进殿时,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早早就等候在此处的李时安快步走了上来,满面春风地打招呼。
“皇兄,你回来了,近来可好?”
“嗯。”
李时晏轻微地嗯了一声,正准备往前再走两步。
上好的雕花茶碗就摔在脚前。
一声脆响,茶碗碎成无数瓣,茶水溅湿了衣摆。
“你是哑巴吗?安儿和你打招呼都不理,你还回来做什么?怎么不死外头?”
李时晏眨巴两下眼睛,抬眼望去,高位上的人一脸怒意。
他往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儿臣有罪。”
李时安不曾想,他一个招呼会让皇兄这般难堪,他也笔直跪了下去。
“父皇,皇兄不是有意的,别责怪皇兄,再者你不是说,今日主要是想问问皇兄为何离京吗?”
李修远并没有答话,李时安偷偷揪了李时晏的衣袖,眨巴了两下眼睛。
李时晏又怎会不懂,想让他服软罢了,这有何难。
“父皇,儿臣此次离京,是因为儿臣发现一种能改善我们大梁民生的农作物,名为土豆,产量极大,若大面积种植,我们大梁百姓定不会再饿肚子。”
李修远眼珠转了转,依旧没有反应。
可李时安却高兴地说:
“真的吗?皇兄,你可真厉害,我可以见见那土豆长什么样子吗?我可以尝尝吗?”
他的眼里泛着光亮,没有一丝敷衍,尽是真诚,面对这样的李时安,李时晏点了点头,轻声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