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季芸一行人回到了王府。
天青和天凌一同去往静雅院,李时晏日常起居的地方。
天凌看着天青和他一起走着,他不满的问道:
“你不去服侍王妃,跟着我走做什么?”
天青看都没看他一眼,置若罔闻继续走着。
天凌最讨厌的就是天青这副模样,好像他是一只猴上蹿下跳,而天青则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绝世高人,天凌越想越不服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有的人就仗着自己资历老,仗着自己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一边树立自己清心寡欲的模样,一边又恬不知耻地拿着别人的血汗钱。”
天凌说到这,看了眼天青,还是毫无反应,他又接着说道:
“唉,可怜我老大十年如一日的对你好,你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而王妃才与你相识几天,你就对着王妃笑,你莫不是对王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吧?”
话至此处,天青冰冷的面色有了怒意!
“私下议论主子是不敬,你不知道吗?”
“主子?你既知道王妃是主子,就该收敛起你那点小心思,今日我看得分明,你一个冷心冷肺之人,怎么会对王妃如此热情?”
天青捏起的拳头咔咔作响,但他理智尚存,继续走着。
天凌看着他的模样,一脸得意,又继续梗着脖子说道:
“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我就说呢,平时寡言少语的天青,怎么对王妃那么有耐心,原来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话还没说完,天青就对着天凌出手,天凌一时没有防备,右脸生生的挨了一记重拳,他大喊一声:
“天青,你有病吧?”
他们在的地方是一处花园,十分幽静,此处离李时晏的静雅院不过百十米。
天凌怒气满满,他出拳迅速,招招狠厉,天青则是足尖借力,腾跃而起,一脚飞踢向天凌,天凌用手一挡,速度十分之快抓住天青的脚,向后扔去,一拳打在天青肚子上。
不等天青反应,又是一拳砸在天青脸颊,天青双手撑地,双脚快速踢向天凌,天凌被踢到胸口滚翻在地,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
发出的声响引起了周围护卫的注意,护卫赶忙跑去禀告李时晏。
待李时晏和天枢过来时,两个人还在打着,天枢立刻飞身上前,环抱住天青,天凌飞踢的一脚来不及收力,重重地踢在天枢的胸口,天枢闷哼一声……
李时晏一张脸黑沉得可怕,大声怒喝道:
“你们在做什么?”
天枢将天青放好,默默回到李时晏身旁。
看着他们两人脸上皆是青紫,天青嘴角还有些血迹,右脸颊高高肿起,他的衣袖也被撕烂。
而天凌看上去更加惨,不仅脸肿了,眼睛都被打充血了,鼻子也流血了。
李时晏看向天青,冷冷地问道:
“天青,你说发生了什么?”
天青依旧面无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他的声音同样冰冷:
“奴才来向王爷禀告,今日王妃出游之事,天凌在一旁胡言乱语,奴才忍无可忍,这才动了手,奴才甘愿受罚!”
李时晏听到天青如此说,脸上泛起了怒意,天青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他知晓天青的秉性,不会无缘无故与人大打出手,他又看向天凌:
“你说,你刚胡言乱语些什么?”
天凌双手抱拳,态度恭敬:
“属下今日陪王妃出游,天青一改往日冰冷模样,不仅对着王妃笑,还说希望王妃开心这样的话,属下刚才过来时,就问天青是不是对王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天青就动手打属下,属下气急了,所以就和天青打起来了!”
李时晏看向天青,发现他双拳紧握,他知道天凌说的是实话,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天青下去领三十棍,领完罚滚来静雅院,天凌领十棍,然后养好伤,又出来任职。”
“奴才遵命!”
“属下遵命!”
李时晏紧皱着眉头,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然后转身离去。
天枢看向天青的眼里,透着浓浓的担忧和一丝失望,看着天青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就转身离去,天枢愣了一会,心里酸楚蔓延,转身紧跟着李时晏而离去。
天凌与天青在去领罚的路上,天凌又问道:
“你莫不是真对王妃动了心思?”
天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不是我说你,王妃可是王爷的女人,你可别一时鬼迷心窍,把命丢了。”
天凌又接着说,可终究没得到天青的回应,瞬间觉得无趣极了。
天宿司的棍并不是普通的棍棒,它全身一半的棍镶满了锋利的倒刺,每打一棍便是血肉模糊。
天青趴在长凳上,将衣袖咬在嘴里,除了闷哼,没有发出其他声响,他生生的忍受着每一棍,那种穿透着骨髓的刺痛!
行刑完毕,天青的白色里衣早就和他的血肉烂在一起,模糊一片。
他艰难的爬起身,拿起外衣穿上,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血浸透了衣裳,走一步就是一个血印子。
到了静雅院,他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脸色苍白如雪,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
他瞳孔开始涣散,整个人的跪下,声音微弱得如一阵微风拂过。
“奴才天青,参见王爷。”
李时晏看着他的模样,眼中闪过不忍,他冷冷地问道:
“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本王要听真话。”
“奴才觉得王妃心性纯真,笑起来很美,像奴才的妹妹。”
一句话断断续续,他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颓然的跪着。
李时晏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很久的记忆,他想起第一次见天青时他才八岁,天青坐在灰暗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已经发臭的尸体。
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苍蝇在他身边嗡嗡的叫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看了他很久,若不是他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他都以为他死了,他上前说:
“你怀里的人死了,你为什么不将她下葬?她都发臭了。”
那时候的他是太子,是光鲜亮丽的,未曾见过人间疾苦的,他天真的说着简单的话!
天青慢慢的抬头看看向他,语气缓慢而又平淡,毫无生机的说着:
“我没有银子将我妹妹下葬。”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样抱着啊,安葬你妹妹多少钱?我给你,你快让你妹妹入土为安吧!”
“我需要一口棺材,我想让我妹妹干干净净地穿上新衣裳下葬,需要十两银子,我不白要你的,我将我卖给你,做你一辈子的奴才,伺候你。”
他抱着他妹妹的尸体,急切的说着,还跪下来给他磕头。
“十两银子我给你。”
他将妹妹下葬后,他问他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刻在墓碑上”
“我妹妹没有名字。”
“这样吧我给你妹妹取个名字可好?今日是十五,那你妹妹就叫满月,希望她来生圆圆满满,幸福一生。”
“满月,很好听,谢谢你,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奴才,我的命都属于你!”
天青说完话就倒下去了,大夫说他早该死了,是妹妹让他坚持着,如今妹妹事已了,最后支撑他的信念也没了,他不信,他坚持他没有死,他守了他一夜,他活过来了。
后来天青就随他进宫,天青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他们俩一起练武,他去守皇陵,他陪着他,他去边关,他就留在京师打理着整个瑞王府,替他打探消息。
他们之间是主仆,是伙伴,亦是朋友,是最不能背叛的!
李时晏看着他如今的模样,还是心软了,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平静地说着:
“回去吧!好好养伤,以后注意着自己的分寸。”
李时晏说罢抬脚出门,看了一眼门口的天禄,略带些怒意的说道:
“随本王去春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