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二楼落座,不过品一口茶的功夫。
陈幼仪便领着丫鬟风尘仆仆的返回二楼,布好了满满一桌珍馐佳肴。
白思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这个门生办事效率非常满意。
她起身扶住陈幼仪的肩膀,冲着姬逸莨介绍道:“九殿下,这位是我的门生,十八年三甲进士,之后便是吏部观政,同年便被吏部委以重任为荷花县知县。”
陈幼仪有点紧张的再次拱手行礼。
坐在主位上的姬逸莨则只是风轻云淡的微微点头,看不出一丝喜怒。
姬逸莨只来了荷花县半年,只与老县令相熟,对这个陈幼仪倒是真没了解过。
只知道她是考完进士以后家里砸钱捐官捐出来的荷花县知县。
大兴二十年间经常加开恩科,导致朝廷冗官严重,没钱走后门的就如徐露阳一样,在京领闲职靠‘低保’度日。
所以这种事看破不说破。
陈幼仪讪讪的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细腰琉璃酒壶。
“还请下官为九殿下斟酒。”
“.....”姬逸莨柳眉微挑,一手摇着扇子,另一只手向前一推,“饮酒还是免了吧,本王最近在备孕,不便饮酒。”
众人闻言神色一怔。
“那...那是下官唐突了,下官这就去给九殿下换茶。”
陈幼仪连忙放下酒壶。
“去换花茶。”白思微殷勤的补充道。
粮道李大人则是冲着姬逸莨拱手笑道:“恭喜九殿下,没想到殿下返乡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如果圣上得知也一定会龙颜大悦。”
姬逸莨侧身摇着扇子,蹙眉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还请各位大人不要乱讲,八字还没一撇呢。”
其实姬逸莨也是随口乱说的,主要是实在不想跟这几个婆娘喝夜酒,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晚上总觉得有些莫名心慌。
白思雅则完全不知内情,眉眼带笑的望着姬逸莨,心想着福熙王终于开始考虑女嗣问题,或许是终于有了夺储的心思。太傅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开心的,毕竟她老人家也一直都很挂记着自己的孙儿与福熙王的女嗣问题。
姬逸莨也有点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了,决定先扯开话题。
她问道:“我离京已有半年,不知朝中有何大事发生?”
白思微顿了顿,然后拱手回道:“储位之争因九殿下您离京,已经暂时偃旗息鼓了..朝中能称得上大事的....也只有圣上命我等巡查江北三洲,考核各地新政执行情况的事情了。”
姬逸莨点头说道:“那就好,推广新政才是首要,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一条鞭法都是利国利民的重要国策,可延续社稷江山永固。”
“九殿下说的是。”白思微不置可否,讪笑的点着头。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与一条鞭法,在永嘉年间便已被初步构思成型,可惜当时推行起来阻力巨大。
等到大兴女帝继位,借着早年几次大战的武功余威,顶着文官的反对,又杀了一大批人之后,才慢慢的开始在京畿周边州县逐步试点推广开来。
清流原本也是反对新政的中坚力量,但成年后逐渐崭露头角的福熙王姬逸莨力排众议,成了女帝新政最坚实的拥趸,这才能让它继续顺利推广。
“九殿下隐于乡野却依然心系百姓,实乃国之幸事。”
黄大人拱手道。
此时陈幼仪也捧着茶壶回到了房间,默默的给姬逸莨倒茶。
姬逸莨抿了下唇,说道:“黄大人谬赞了,新政能够实施乃是阿姐的夙愿,真正为国为民的是鞠躬尽瘁的她才是...”
黄大人讪笑着点头,“确实,能有此番盛世,全仰赖殿下鸿恩。”
白思雅:“圣上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实乃国之幸事,但她也因此太过劳累,甚至因此女嗣单薄...若九殿下能够承继圣上之衣钵继续为国谋福祉,想必圣上也能卸下重担...”
姬逸莨眯起了眼睛,看向白思雅,冷冷的问道:“白大人你这话是何意?”
白思雅则不卑不亢,拱手回道:“不瞒九殿下,临走前圣上与我面谈过一番,这些皆是圣上肺腑之言。她还是希望九殿下能够继承大位,她想要退位当太上皇。”
“她太累了。”
其他人不敢言语。
姬逸莨则眉心紧锁,有些嗔怒道:“阿姐若觉得累,可让臣妹替她分忧,臣妹定当竭尽全力。”
“九殿下分担政务,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白思微收起了之前谨小慎微的样子,言语间反倒像是开始教育起姬逸莨。
见此情景,陈幼仪也不敢言语,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这些话。
姬逸莨将手中的扇子往桌面一拍,怒道:“那就让阿姐趁着还有余力,赶紧再生一个真正名正言顺的女嗣出来。”
“本王在京的时候已经讲的很明白了,立姐妹为储绝非正道,乃是取乱之道!而且我也绝不愿阿姐的基业落入旁支之手。”
白思雅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劝不动福熙王。
她无奈的皱了皱眉,叹道:“我也只是代圣上转达罢了,只盼九殿下不要辜负圣上的好意。”
姬逸莨抿起唇,不再言语,眼中带着一丝怒意,有些用力的扇起手中的扇子,吹起额头上的刘海。
夜宴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
就在陈幼仪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缓和气氛的时候。
好在一楼传来的吵闹声打破了一切。
“你是何人?大人在这里宴请贵客,岂敢乱闯?”
白思微的亲随在门口拦住了一个穿着吏员制服,神情惊慌失措的女人。
“小小小的..不对,卑职是知县衙门典史,有急事要向知县大人禀报。”
“何事?”
此时,听到声音的陈幼仪已经下到了一楼,迈着步蹙眉问道。
“不不不不..不好了,城外出了一伙强盗,把把把大姑娘她们家的庄子给抢了,还放出人来叫嚣说要您和大姑娘拿五千两银子去赎。”
陈幼仪大惊:“什么?哪冒出来的?把庄子抢了把人绑了还要五千两赎金?”
这个典史结结巴巴,听来的也是跑来报信的陈家家丁口述的二手信息,一听便被吓了一大跳,这才慌里慌张的跑到这来,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让陈幼仪只听懂了一半,以为是庄子里的人被绑票了要五千两赎金。
楼上雅间里的人也是听的真切,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李大人:“荷花县还有如此猖狂的贼人?简直闻所未闻。”
黄大人:“这个时候出来作乱,简直是在打白大人的脸!”
姬逸莨也有些哑然。
自己在这住了半年了,也早已掌握了周遭的基本情况,怎么就毫无征兆的冒出一伙劫庄子的强盗?
陈幼仪已经匆匆跑回楼上,对着她们拱手躬身道歉道:“实在抱歉,九殿下,各位大人,突然出了一趟急务,我得马上赶过去。”
“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李大人问道。
“不太清楚,报信的人说是一伙贼寇占领了一处田庄,约摸着好像有两百人,好像还扣押了些庄子里的佃户家奴向我们索要五千两赎金...”
“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包天。”李大人生气的拍了下桌子,“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护漕军借调些兵马协助你。”
姬逸莨蹙眉犹豫了一下,冲着守在门外的阿敏道:“你带上令牌去巡城军大营调些兵马,协助陈大人剿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