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汐的姥爷在市里医院工作,他是那个时代极为罕见的大学生之一。
考上大学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是一件极其荣耀之事,而姥爷作为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学生,自然倍感骄傲。
毕业之后,姥爷成功留校任职于市里,从此便开始了每月回家探望一次父母和家人的生活节奏。
每个月的月末,都是洛云汐最期待的时刻。
因为这个时候,姥爷会从市里带回一些猪肉。
对于那个物资匮乏的小村庄来说,猪肉也是一种非常珍贵且美味的食物。
每当姥爷带着肉回家时,洛云汐都会兴高采烈地围绕着他转来转去,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一小块分到自己碗里的肉。
那块肉虽然不大,但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姥爷不太爱说话,对于洛云汐也只是板着脸,没有特别的表情,但就是这样,也足够让洛云汐想要亲近。
因为姥爷是家里唯一一个不会打骂她的人。
每次姥姥不开心时,都会毫不留情地扬起手,狠狠地扇在她那稚嫩的脸颊上。少则两三下,多则十几下。
每一巴掌落下,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怒意和怨恨。
而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被打的地方常常会肿胀起来,有时甚至一个礼拜都难以消退。
每天晚上,当夜幕降临,她都会被噩梦缠身。
在梦中,她不断地哭喊着“别打我,不要打我”,那恐惧和无助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这些噩梦如同恶魔一般,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而舅舅的脾气似乎也遗传自姥姥。
每当半夜时分,舅舅喝得酩酊大醉,在外面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时,她都会吓得浑身发抖。
她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心中祈祷着舅舅千万不要走进房间,更不要将她抓起毒打一顿。
那种疼痛,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她真的好害怕。
她的生活充满了恐惧和痛苦,每一天都像是在深渊中挣扎。
然而,她却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洛云汐无比渴望着,有一天能够逃离这个噩梦般的环境。
可是并没有,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
洛云汐的父母在她刚刚降临人世时便分道扬镳,而导致这个结局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此后,他们纷纷组建起新的家庭,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儿子,从此将洛云汐抛诸脑后。
母亲则远嫁至广州,并再度生下一个女儿。
据姥姥所言,那位男士相当富有且待妈妈极好,但唯一的条件便是不能带着洛云汐一同生活。
每月妈妈的丈夫会给姥姥姥爷几百元的抚养费,前提是绝不能让洛云汐跟他们一起生活。
虽然已经是零几年了,但几百元在村里的购买力还是不容小觑。
至少在他们眼中,这已然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至少不像洛云汐的爸爸,看都不看一眼就算了,钱也一分没给过,问就是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偶尔,洛云汐才能在电话里听到妈妈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每一次通话都异常短暂,只有寥寥数语——永远都是“乖一点,听你姥姥姥爷的话”。
起初,年幼的洛云汐无法理解这种疏离。
她会在电话那头哭喊着:“妈妈,我好想你啊!你回来看看我吧!”
然而,每到这时,电话那头总会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终于,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云汐,妈妈有事情要忙,真的很忙。等妈妈不忙了,一定会回去看你的,好吗?”
洛云汐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妈妈忙碌至此,甚至连看一眼自己这个女儿的时间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日复一日地期待着妈妈的归来,却始终未能如愿。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学会了将那份思念深埋心底,不再轻易表露出来。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对妈妈的想念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泪湿枕巾。
五年级暑假时,天气炎热无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
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洛云汐偶然间听到了姥姥和姥爷的对话。
“别让那个死丫头去上学了!”姥姥的语气充满了不满和疲惫。
她接着抱怨道:“我带着小林和小木已经累得够呛了,都好久没时间去打麻将了。
而且家里的鸡鸭鹅猪都得等到那死丫头放学后才能吃上饭,它们都饿瘦了!
她每天放学打的那点猪草,猪根本吃不饱,我还得加一堆糠。
还有那些衣服,非得隔天才洗,这大热天放着都发臭了!”
姥爷默默地抽了根烟,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再说吧,芝兰每个月都会寄来不少钱呢。如果不让她读书,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这段对话让洛云汐感到一阵心酸。
她知道自己在家里并不受欢迎,所以她很努力地学习,希望能够得到姥姥姥爷的一句夸奖,可惜从来没有人帮她开过家长会。
没有人会认可她的努力。
姥姥瞪了姥爷一眼:“你拉倒吧,我还能不知道你,
你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不给她上学不好听么,
一天天的,就好你那破面子,值几个钱。”
姥爷弹了弹烟灰,瞥了眼面前这个他内心充满嫌弃的媳妇。
当初姥姥才几个月大,就被太姥姥抱回姥爷家,说是姥爷的童养媳。
后来接受过更高教育的姥爷,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粗鄙的媳妇。
大学毕业那年,太姥爷说病重让姥爷回来,结果就是自己的婚礼现场。
稀里糊涂的喝了酒被送进了洞房,第二天姥爷直接跑回了学校。
再回来姥姥肚子都老大了。
姥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上学花不了多少钱,多学点以后教小林和小木也好。”
姥姥想了想“行吧,先这样吧,我去看看小林了,这会也该醒了,不然睡够了晚上又不睡了。”
“嗯,去吧。”
洛云汐轻轻的咬着嘴巴,咽下了心里的苦涩,转身回到房间。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玉米土豆,得从土豆上踩过去,才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木板床。
下面是几块砖头,上面两个长板凳大小的板子,组成了洛云汐满满的童年。
想了想,她扒拉开床底下一个砖头,露出了里面的几十张1元和5元的钱票,这是偶尔过年妈妈回来看姥姥姥爷的时候,留给自己买书本的钱,一共125元。
拿出自己的背包,把钱塞进去,她要去广州找妈妈!
找到妈妈,求妈妈让她留在那,她会很多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都会!不会的她也可以学,只要能让她留在妈妈身边!
趁着姥爷在房间抽烟,姥姥不知道带着大表弟又偷偷去哪吃好吃的了。
洛云汐小心翼翼的背着书包,往车站跑去。
几十公里的路,从早上走到了下午。
还有最后一班车去市里,她赶紧跑上车,小小的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根本不像个11岁的孩子,司机以为她是跟着哪个大人的,也没管她。
就这样洛云汐坐着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