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早已向师父坦露心迹,而今朝至,李杰邦唯有苦笑摇头:“你将我从深山拽出,自己却甘愿重返乡村!”
杨光难以言明,他坚持让李杰邦走出大山,实则是忧虑那场可能的车祸。此刻,他并无悔意,李杰邦在洪都的舞台远大于余岭那方寸之地。若仍在余岭,每日不过数十病患,余暇时光或坐于村头,或耕于田间,守着那三分薄田。
而今,李杰邦在正山忙碌不已,周末休憩对他而言仿佛陌生词汇。晨起问诊,午后则传授护士们中医知识,每周更抽两日赴省人民医院坐堂。此外,姜远志邀集数位医疗专家,余氏诊所几成聚会之所。此举非因李杰邦医术最高,而是姜远志察觉,自李杰邦抵洪都,石南体检时总关切其行踪。姜远志何等精明,自是明白石南对李杰邦的看重,故此后每次体检皆携李杰邦同行。
与李杰邦交好,亦是为儿姜俊义铺路,望其能与杨光加深交往,此乃姜远志之深谋远虑。
夜幕降临时,李杰邦还需整理余洪遗留的笔记。杨光欲将其付梓,李杰邦又何尝不愿师父的智慧早日面世。
“师父可多收弟子,让我也尝尝做师兄的滋味!”杨光笑言。
李杰邦烟斗轻敲杨光额头,知其意在驱散离愁。教书育人他不介意,但收徒需对方医术天赋异禀,至少能触类旁通。如今,他常为护士及省一院派来的中医讲学,却仍未觅得理想传人。
“回源潭镇后,记得给师父来电!”虽相处短暂,李杰邦视杨光如亲子。他年迈无多求,诊所收入皆由唐芸雅转交杨光,只因他深知杨光非池中之物。
“好!”杨光应允。李杰邦视他如子侄,杨光心中亦然。世间除双亲,仅李杰邦对他无私关爱,于芳等人难及此境。
于芳虽也将他视为子侄,却是基于治病之恩。若无此因,她岂会识他?
“师父,见此地多有阿姨闲暇时来访,若有中意之人,不妨考虑一二!”“皮小子。”李杰邦烟斗又轻轻敲了敲杨光。
“遵命!”杨光答得爽快,一是时辰已近,二是他不喜离别的感伤。笑颜相对,岂不更好?况且,他去处不远,有事即刻可归。
“这孩子!”李杰邦年岁已高,难免感怀。一生孤寡,余洪乃其唯一亲人。余洪虽遭人害,但李杰邦确实在其心上添了最后一道伤。而这位突现的徒弟,让他首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他走了?”泪光未及拭去,便闻人声。回首,唐芸雅与黎敏不知何时已立于身旁。
他非愚钝,看得出二女对徒弟有意。但在情感之事上,他单身一生,无从置喙,更无力干涉。
杨光提前告知众人无需相送,林广等人理解,男儿情谊不拘形式,关键时刻能相互扶持足矣。而唐芸雅与黎敏则渴望与杨光发展男女之情,这与兄弟情谊迥异,需更多相处维系。她们聪慧,亦察觉杨光待她们虽好,却与待林广、刘华无异。
杨光不让众人相送,自然也包括她们。然而,她们终是来了,只是未现身于杨光面前。“我回局里了!”片刻,黎敏启唇。
“我也走了,李大夫。”唐芸雅同步言道,“有事尽管吩咐!”
“对了,遇麻烦也找我。”黎敏不甘示弱。工作上,唐芸雅与杨光接触更多,但作为警察,黎敏在保护诊所安全方面亦有优势。
二人目光交汇,无声胜有声,即便杨光此刻不在,她们亦誓不言败。
杨光自然不知身后事,对唐芸雅与黎敏的情愫本未上心,若真言明,他也会婉拒。
更何况,昨晚与女神陈丹意外重逢,作为男子,心中难免浮想联翩。
唐芸雅与黎敏曾视何文芳为假想敌,毕竟她年轻且为大学生。怎料,真正的对手远超何文芳百倍,陈丹尚未正式登场,已令她们措手不及。
此时,杨光已至洪都港。洪都与雨阳县城隔雨阳湖南北相望,交通主要依赖汽车,但绕湖东岸而行,耗时远超乘船。加之两月前洪水留下的痕迹,多处需绕行,原三小时的车程,如今需四五小时方能到达。
倒是那横跨洪都与雨阳之间的轮渡,如忠实的守候者,每日不变地迎来送往,固定的两班次穿梭于晨昏之间,仅仅需耗时两个时辰,便能让旅人置身于另一方截然不同的水色山光之中,仿佛瞬息千里,令人心生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