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国夫妇在省城的逗留颇为短暂,心中那份对杨家湾的牵挂如同野草般疯长,迫切想要亲眼见证他们倾注一生心血的地方,在洪水肆虐后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纵使儿子杨光反复强调整个村庄依旧浸泡在水中,也无法动摇他们归乡的决心。
杨家双亲的到来,如同轻风拂过,未惊起半点尘埃,又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留下一张银行卡作为对未来的期许。在他们眼中,无论杨光未来能否踏入公务员行列,眼下拜师学艺的路途中,金钱是不可或缺的铺路石。
时至今日,杨光与李杰邦正忙于整理唐氏送来的药材,诊所的开业日期已板上钉钉——就在明日。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迅速将药柜贴上对应的药材名,还需将各类药材分门别类放置妥当。任务虽看似简单,实则繁琐至极。
至于杨光那位免费的保镖兼病人林广,因其对医术一窍不通,杨光便安排他在家专心学习余家气功。
正当二人忙碌之际,一名约莫三十岁、装扮妖娆的女子步入诊所,李杰邦连忙上前询问:“这位女士,您是来看病的吗?”
尽管诊所计划明日正式营业,但师徒二人并未筹备任何开业庆典,毕竟诊所的本质在于治病救人,只要有患者上门,随时都能提供服务。况且,所需药材已备齐,王尚兴也早已将医师资格证、药品经营许可及营业执照等一应文件送达,诊所随时可以接诊。
“你才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女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本该属于医生的位置上,因穿着短裙且坐姿随意,春光乍泄,她却毫不在意。
“听好了,我叫宋影梅,负责洪都全城的中药配送。你们这是中药诊所吧?不管你们药材从哪儿进的,都给我退回去,需要什么我来送,明白了吗?”
言毕,她随手从手提包中抽出一张名片掷了过来。
杨光上前一步,他深知这个时代不少行业被暴力垄断,煤气供应、洪都人钟爱的早餐米粉、菜市场的鱼,乃至关乎民生的诸多物资,就连废品回收都有各自的地盘划分。然而,药材领域竟也沦为此列,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我的药材供应商很不错,价格也公道,目前没有更换的打算。”杨光语气平和,显得波澜不惊。
诊所虽主要由唐芸雅出资,但杨光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关键在于唐氏药材的品质及炮制手法均属上乘,连老中医李杰邦都赞不绝口。他原还担心杨光会在药材上以次充好,若真如此,他宁可重返小山村,也不愿在洪都助纣为虐。
女子的趾高气昂与嚣张跋扈,让李杰邦深感不悦,杨光亦然。他能理解业务拓展中的种种艰辛,正如他初掌管医药配送公司时的不易,每日披星戴月,只为洽谈合作。但业务竞争应基于价格、质量和服务,而非如这位女子般的颐指气使。
杨光曾向唐芸雅表明,诊所虽受其资助,但资金终将偿还。至于药材供应,余家诊所并非仅依赖唐氏,一旦有其他公司提供更优质量、更低价格,他们也会考虑更换供应商。
若女子以谦逊态度前来推销药材,杨光或许会考虑比较其质量与价格。但此刻,他只能报以苦笑。
“恐怕这事不由你说了算。”女子听罢,面露不屑,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坐姿不雅,遂将双腿并拢,李杰邦暗暗松了口气,而杨光则略感遗憾,那片春光就这样戛然而止。
“我警告你,这药材,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若对方不退,告诉我,我帮你退!总之,洪都中药市场除了我们众康医药,不允许其他药材公司涉足。”
杨光淡笑,心中暗想:这位“小姐”,哦不,应该是“大姐”,毕竟之前师父称其为小姐时遭到了反驳。她的口气不小,背后是否有人撑腰?这不禁让他想起唐芸雅的抱怨,洪都作为西江省最大的中药材消费市场,他们却难以打入,即便是省人民医院门口的样品店,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看来,唐芸雅还是太过天真,只着眼于药材的价格、质量和服 务,却忽略了黑社会与强买强卖的存在。
望着眼前女子,杨光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若是寻常诊所,面对此情此景,多半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药材总是要进的,至于药材质量,中医在世人眼中本就玄妙,治愈是侥幸,无效也属常态。只要用药不出错,中医总不至于致命。至于价格,最终也会转嫁给普通病人,正如洪都米粉,比别处贵上五毛。
杨光回应道:“抱歉,我们开门做生意,诚信为本。这批药材我已经检验过,品质上乘,合同也已签订,没有理由退货。”
“要什么理由?”女子心中暗讽,这诊所老板怕是个傻子,如今生意场上哪还需要诚信,势力和背景才是王道。她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想在洪都开诊所,就得从我这儿进货。你是想顺利开业赚钱,还是坚持你那所谓的诚信?你不懂,这位老先生杨光应该懂吧。”
在宋影梅看来,杨光太过稚嫩。她看不出二人的关系,毕竟多数时候是杨光在主导对话,而老者除了询问病情外——呸,谁有病?你们全家才有病——几乎一言不发。但她坚信,这位老者必定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