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感持续了很久,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这种应激反应却还没有停止。胃里好一阵痉挛之后,我才虚弱的倚靠在身后的车厢内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再看刚才的女孩,显然吓得不行,此刻双手抱头,整个人紧紧蜷缩着。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迷彩男依然无动于衷。
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我胡乱用手擦了一把,汗水泪水鼻涕早已混杂在一起。
倒下去的健硕男人此刻离我不足一米,地上的血液慢慢朝着我涌来。
我不敢动,更没有朝着德吉叫嚣的勇气。我一直错误的以为迷彩男才是最危险的,可我没想到这个德吉才是个疯子。
很明显我们都被绑架了,可是费这么大力气绑架一个人,说杀就杀了?我多想这是场梦,或是一部电影。
可此时地上那个脑洞大开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不会有导演来喊咔了。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看来司机应该听到了枪声。
不知道德吉刚刚自作主张的行为,会有什么代价。
汽车停稳后,依稀可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在朝着车厢后门走去。
几下金属碰撞声响起,车厢门被打开。却没看到人,德吉看了我们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朝着车厢末端走去。
不过临近后门的时候,他脸上的褶子又一下子挤到了一起,尽量露出笑容。然后便开始朝着车厢外面说着什么。
车厢的空间其实不算大,长度估计也就五六米的样子。
所以德吉离我们并不算远,但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而且语速很快,以至于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
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不是汉语,甚至不像是国内少数民族的语言。
看德吉看的太过专注,我才发现一双幽怨的眼神正在盯着我。是那个女孩,此刻她紧咬着嘴唇,就那么瞪着我。
眼里满是鄙夷,似乎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复杂情愫。
如果说因为我没有像倒在地上那位那样挺身而出就埋怨我,那显然是不合理的。
女孩之所以这样看我,是因为我们认识。甚至,还亲密过。
说起我们的相遇,听起来还有些浪漫。在布达拉宫脚下的广场上,我们擦肩而过。
她穿一件驼色冲锋衣,却依然掩饰不住傲然的身材。男人嘛,花可以不采,但欣赏总是没有错的。
本想着回过头再欣赏一下那扭动的腰肢,可没想到回过头却是四目相对。
驴友的相识总是很容易的,旅途中的人都很热情。几句闲聊之后,她提议去酒吧喝一杯。
我们去了当地很有名的清塘,从工作聊到人生,甚至还聊到了b哥。台上歌手低沉的嗓音,明快的打击乐的声音与店内冷暖交替的灯光,竟然让我有了片刻的失神。
出来玩都是为了感受自由,可那一刻我却想要有个归宿。
不过好在这念头在我发现女孩视线的时候顷刻烟消云散。
我才发现她时不时都在看向我手腕上的表,海马600。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四分之一橙。
本以为会是一场缘分,到头来还是交易。
既然是交易,后面的流程我就轻车熟路了。灌酒,休息。
隔天一早,扔下五千块我便独自离开了。
巧合的是,两天后一个朋友给我发来的某酒店的晚宴节目单照片里,我再次看到了女孩的身影。
如果我去参加了那场晚宴,说不定此时也就不会身陷囹圄了。
回忆随着车厢门被关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德吉看起来情绪不错,看来他刚才随便开枪的事后果不算严重。
这就说明只要他愿意,我想他随时有可能再开第二枪。
可德吉才往回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皱眉盯着地上的尸体。
紧接着他又立刻折返回去,一脚踹开了虚掩的车厢后门,不知为什么这次车门没锁。随着车厢门被打开,车子也重新启动,继续朝着未知的远方前行。
随着车子速度加快,一股浓重的泥土气息灌进车内,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不过比起气味,视觉的冲击才更可怕。我只得把脸别过去,正对着女孩和德吉。
德吉又重新坐回了原位,从口袋里熟练地摸索出一盒香烟,朝着迷彩男递过去一根,迷彩男还是那副样子,哪怕面对德吉也没有过多情绪变化。
接过那支香烟,迷彩男只是将其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随即又牢牢地握住了手里的步枪。
而德吉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没理睬。而是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那个香烟盒子我没见过,只能粗略看到一些字母,似乎也不是国内的牌子。
不过除了香烟,德吉的打火机倒是引起了我的很大注意。看外形似乎磨损得很严重,底色应该是银色,但是由于长时间使用,现在已经有些发黑。不过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打火机上的图案,和我在拉萨见过的一些藏族图腾倒是有些类似。
德吉本就是藏族,这倒也不例外,不过眼睛注视到打火机上图案的一刹那,我的内心却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是片刻的安宁感。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在会所里,技师为我点燃沉香的时候。
德吉似乎没有看到我的关注点,而是自顾自地又抽出一支烟,给我递了过来。
我有些犹豫,因为从小我就听过一个故事,出门在外别人递的烟不要接。当然二十多年过去,在国内其实早就没有这种危险存在了。但此时我到底身处何地,我不知道。
不过我又立刻想到了德吉之前和我握手的事,我可不想第二次得罪他。虽然我尽量装作镇定的样子,可手还是肉眼可见地在抖动。
接过香烟,德吉竟然还贴心地往前凑了凑,替我点烟。这家伙的举动我实在捉摸不透,一会儿像个暴君,一会儿又显得彬彬有礼。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深深地吸了一口,随着烟雾被吐出,感觉确实舒服多了。刚才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消散许多。
将头倚靠在卡车后壁,我看向了半开着的车厢门,门外是无垠的黑暗,亦或藏着些许生机。我不知道此行的终点会是何处,更不知道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但我知道,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又是一口烟雾喷出,在我的眼前氤氲弥漫,我轻轻吹了口气,烟雾又瞬间消散,可烟雾消散后我却意外地发现德吉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这家伙为什么在看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