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只在黄岗城停留了一天,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去了昌邑城。
一州之长下行入县,范离要做的只不过是巡抚而已。
地方政务不可过多干涉,干涉太多必会生乱。
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只要大局不出乱子,官府要做的就是无可为而无不为。
李嗣道这老家伙在县知这个位置上做的很称职,数月不见,老头子忙于政务都憔悴了许多。
范离到达昌邑县本没有扰民的意思,所以也没人知道他的到来。
巡抚嘛,范离也只是在政务上对李嗣道有过一些询问。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谈话,可他问出的话都是当下昌邑县最要紧的政务问题。
而且范离话语间没有施压以及责怪地方官员的意思。
话嘛,点到为止,明白人自会知道语中轻重。
李嗣道又不是个庸人,范离这个知州不干涉地方政务,但他治理的好不好自己心里有个清楚。
范离一连在昌邑城待了三日,随后便向着下一站去了。
这一路巡抚,他足足走了一个月。
青州治下六个县他都巡视了个遍,而且还特意会见了三个人。
临淄县知县陆有常、益都县知县张侃以及千乘县县丞丁兴宗。
这三人范离老早就惦记在心上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他们。
能把青州三个老县治理的井井有条,生机盎然。
可以说此三人胸中都有着不小的才华。
州府现今正是用人之际,范离原本有意提拔他们。
可这三人个个都是有主见的人。
陆有常、张侃虽然没有明面上拒绝,但话里话外皆是推脱了范离的好意。
至于千乘县县丞丁兴宗,这人就有点意思了。
脾气古怪,说话也冲的很,他只跟范离说:“以本之才,只够丈量一县。”
把话说穿了,丁兴宗认为自己还没有升官担更重担子的能力。
范离几经劝说无果后,也只能悻悻而去。
回程途中,他不禁感慨,他在青州地方官员心中的威望,还是远远不及曾孝序啊……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二月过去。
建炎元年十月,金军于莫州大败宋军,雄州等地接连投降。
建炎元年十一月,金军攻克大宋东北部重镇河间府,兵锋之强锐不可当。
河间府陷落,预示着大宋在黄河北岸的军事力量土崩瓦解。
也就是说,金军再次南下的时机已经成熟,宋金两国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宋庭感觉到了危机逼近,刚刚在应天府继位的赵构继续向南退至扬州,以防金军南下攻宋。
并听取丞相李刚举荐,命宗泽知开封府,后升任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
可以说。宋庭为了抵御金军南下是做足了准备。
回看京东东路各州形势,潍、莱、密三州因州官逃遁,或有金军滋扰或被地方武装所把持。
相比之下,济南府与青、登二州还算安稳。
济南府地临黄河南岸,乃是大宋东北部门户之地设有重兵镇守,所以安稳也属正常。
青州虽然不声不响,很少有人知晓州内境况如何。
而朝廷还不知是何人把持了此地,但没出乱子,逃亡的流民也越来越少,说来也算的上安稳。
登州地处偏远,乃是临海极东之地,向来是京东东路各州最安稳的地方,也是出文人的地方。
总体来看,京东东路六州还能撑的下去。
一时的太平,换来的是青州百姓懈怠散漫。
青州城内依然是热闹非凡,百姓们安居乐业。
只不过让城中百姓不解的是,明明一片天平景象,进城的军马驿使却多了起来。
到了十一月,城中马道上疾驰的驿使几乎就没断过。
而且有时候还会有一些身穿飞鱼服的军吏驰聘进城直入州府。
百姓们不知道这些头戴笠帽身穿飞鱼服的军吏是哪个司的,也懒得管他们是干什么。
最起码那些军吏没有像街司衙役那般惹人烦。
城中百姓可以懈怠,可州府自进入十月起,便已呈现出满负荷运转。
讲武堂更是用三个月急训的方式,优先培养出一批军官生,并一刻不缓下放到作战部队委以重任。
黄岗县的工厂烟囱冒出的黑烟遮天蔽日。
建设兵团六个师在完成了初步任务后,也全部收拢,作为预备兵团驻扎各县集中整训。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青州决策层正在进行战争动员!
而青州府衙内,如今已成为了青州军临时指挥部。
范离依照多年积累亲手绘制下来的地图,命工匠制作了一幅青州以及周边部分地区超大型军用地图。
这日,青州军各部主要将官围在地图前,在探讨着什么。
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有的一脸凝重,眯着眼扫视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地名。
整个氛围看不到一点轻松,不大的军事会议厅中充斥着浓烈的战争气味。
“济南府有兵十三万,我看问题不大。”
原青州军老将宋良臣研究过地图后,再依照亲军都尉府所探情报后,得出了济南府守得住的结论。
“应该可以,济南府有大将关胜镇守。”
“金军如想破城,怕是不易。”
青州军新编三师主将李柏言也出言赞成了这个说法。
他信的不是济南府有精兵十三万,而是相信关胜这个人。
大刀关胜,谋略过人,治军严明。
有他镇守济南府,金军想要破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看不然!”
而有人说能守住,就有人有不同意见,只看另一名领军主将出言反对。
一众将官都在为金军能不能破济南府而争论不休。
而范离只是坐在帅位上,心事重的皱着眉看着门口的方向。
而一众出身黄岗军的将官只是肃立在侧目视着原青州军旧部的同僚争论不休,却没有一个人加入其中说上一些自己的高见。
督军司马曹正更是坐在另一处,直接闭目养神了。
“将军,您出言示下可否?”
眼看众将官争得面红耳赤,工程一师主将汤有伯,想请范离平了这番争执。
“说什么?”
“还不到时候。”
范离挑了挑眉,没有理会他的提议。
眼下青州军一众将官争执的话题,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这也是宋军的老毛病了,只想着友军能不能靠得住,却不考虑自己有何作为。
能推就推,推不掉放两箭就撤,多少次宋军就是败在友军协作上。
汤有伯眼看范离没有制止的意思,也就退到一边去了。
可就在这时,只见一锦衣卫急步行到门外,像是有事要禀报。
范离就等着他呢,一看人到了忙招手让其入内。
待锦衣卫进入会议室,径直来到范离身前,随后躬身将一个小折子乘了上去。
范离接过折子打开一看,只是片刻就又在锦衣卫耳边耳语了几句。
“属下告退!”
锦衣卫听清了交代,抱拳领命道。
“去吧。”
范离挥了挥手,遣走锦衣卫后,他也终于站了起来行到了地图一侧。
众将官一看主帅到了,也都闭上了嘴。
“众将该考虑的不是济南府能不能顶得住,而是我们应该怎么做!”
范离来到地图前,直击要害的说出了这句话语。
此言一出,众将一片沉默。
而与此同时,亲军都尉府指挥佥事亲率五十侦骑出西城门,直奔济南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