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大山里,没有了震天的喊杀声。
但激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树林里虽然看不到有大批的人员在调动。
但隐隐细看,依然能见到,闪烁的黑影。
一名金军箭手藏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滴一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
一刻的时间,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呼吸变得均匀,侧耳倾听着林中的一切异响。
他轻轻的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随时处在待发的状态。
费尽心思的隐藏,终于让他等到了猎物。
微风吹过,风中夹杂着男人身上才有的湿汗味。
这让他知道了,他的附近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用嘴嘬了一下手指头伸到空中,感受着微风的风向,最终确定了那个男人的位置。
也就在此时,一阵奔跑起来的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中。
金军箭手眼疾手快,一瞬间将弓拉满,回身指向向他奔跑而来的男人。
可他慢了一步,奔跑过来的男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闪电般伸出手压住箭头。
下一个呼吸,另一只手拿着的滑轮弩,已经顶在了金军箭手的脑门上。
随着砰的一声,弩箭穿进了箭手的脑袋里,在无声的瘫倒死去。
“呼!”
男人绷着的一口气总算发了出来。
他迅速下蹲,手一动,手弩已经上好弓弦。
范离摸了摸箭匣,总共还有不到十支弩箭。
进山追击的金军实在太多了,足有上千人。
秦玉真率领的阻击队根本挡不住如此多的敌人。
所以三队人马刚逃上山,就又加入了阻击任务。
而受伤的战士,则负责带领宋俘们继续向青州进发。
来时的路,是个义从军的兵就走过了,按着原路返回即可。
现在麻烦的是,留下来阻击的义从军,已经被金军箭手咬死了,谁都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范离只是停顿片刻,就继续向别处奔跑而去。
最终他杀了三名金军箭手,才找到秦玉真的大部队。
他一个翻滚冲到掩体后面,气喘吁吁的继续给手弩上箭。
“现在怎么办?”
秦玉真也没有办法了,所以她这队七八十还活着的人,都停在了这里。
“没别的办法,只能往外冲,拉开了距离就好办了。”
范离从树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虽然没看到几个人,但他可以确定,就在五十步开外,那里至少有数百金军箭手。
两军离的太近了,滑轮弩的优点全被抵消了。
“金军都疯了,甲都不穿的追我们,怎么可能跑的了……”
要能跑,秦玉真早跑了。
奈何这帮金兵已经疯了,追他们就是来换命的!
“他们不穿,我们也脱,要不然我们一个也跑不出去。”
范离说着,就把身上的布面铁甲脱了下来,只留一件布衣在身上。
秦玉真也没什么好说的,命令部下便一起脱了。
“还是老战术,大家动起来后,三人一组各自为战,咱们山下会和。”
范离布置这最后的行动,随后看向一众战友。
“嗯!”
众人纷纷点头,弩已上弦,就等命令了。
“行动!”
范离一声低吼,率先动了起来。
他回首就是一箭,也不管射没射到人,紧接着就向山下狂奔。
他这一动,其他义从军将士纷纷跟上。
树林中顿时爆发了一场生死追逐战。
义从军保持着队形迅速撤离,而金军箭手紧追不舍,疯狂放箭。
撤退的道路上,不断有义从军将士中箭倒地。
而其他人仍然在不停的还击。
没有了棉甲的保护,这场战斗就成为了非常公平的换命游戏。
金军箭手在义从军的还击下,同样伤亡惨重。
范离在树林里没命的狂奔,满天的箭矢从他身边飞过。
他突感危险逼近,侧身一个翻滚,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钉在了地上。
范离没有多余的时间惊叹,上好手弩,回身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你背着个死人干嘛?快把她扔了!”
范离看着不远处的王铖,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二傻子也不知道从哪捡来个死人,一路逃命一路背着,说什么就是不扔掉。
“这是我捡来的婆娘,不能扔……”
王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可还是死死拖着背上奄奄一息的女孩。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如此温柔的对待过。
自打女孩把冰凉的手掌放在他脸上的那一刻。
他就认定了,这个女孩就是他未来的婆娘!
没错,他背上的女孩,就是被金兵像垃圾一样扔进山沟里的那个女孩。
而喂女孩吃饼喝水的男人,就是王铖。
当时战事将起,王铖没有时间管她。
可仗一打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山沟,带上女孩一起逃。
“什么?!”
范离听他这么说,恨不得马上过去掐死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背着一个死人拖后腿?
“我喜欢她!”
王铖大声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就这样的性子,喜欢一个人不会藏着,讨厌一个人绝不攒隔夜仇。
“去你麻的!咱们都快成死人了!”
范离真要疯了,捡了个什么玩意就喜欢上了?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我不管,我要背她回去,要是她命薄,死在了路上,那就是有缘无分,可她还有口气,我不能把她扔了。”
王铖也不跟他废话。
心里鄙夷,像你这种钢蛋男,怎懂一见钟情的执着。
“我……滚!滚远点!”
范离气的差点又骂脏话,但转念一想,背不背着,他们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让王铖赶紧滚。
王铖也听话,背着女孩就往山下跑。
而范离只是笑看着他离开,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憨子,居然也会有动心的时候。
他抽出弩箭,继续向金军回击。
金兵实在太多了,范离射出最后一支箭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而其他义从军将士还在与金兵胶着。
这次杨妙真带来了六千多支弩箭,边打边撤是没问题的。
可是他们必须要能甩开身后的追兵,或者全歼他们。
可看眼下形势,甩开也好,全歼也罢,他们都做不到。
战斗进行到如此地步,能不能脱身就真要看运气了。
可他运气很好,就在两军焦灼之时,一群破衣烂甲的义军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两侧。
“大哥!兄弟来接应你了!”
范昭率领着义从军大部,终于赶到了战场。
范离看着足有千人之众的义军,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了秦玉真。
而秦玉真此刻也在笑着看他。
那意思像是在说,越多越好可是你自己说的。
没错,赶到葫芦口的义军并不止三百人。
而是一千四百人。
为了保险起见,秦玉真让范昭带领行动稍慢的义从军大部预伏在了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她知道范离很聪明,而且有着非凡的智慧。
可他太年轻了,也没有大规模实战的经验。
说白了,范离就是另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马谡。
还不懂,韩信所说多多益善的精髓。
打仗是需要精兵,但更需要数量。
秦玉真知道,范离绝不会同意她把没有武装的义从军带过来。
所以她也没有和范离提过此事。
天底下哪来的运气可言,只有滴水不漏的谋划,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秦玉真的所作所为是完全正确的。
上千义从军虽说在武器上没有金兵精良,但个个都是打过仗的老兵。
林子里的金兵为了能追上范离他们,脱的就剩一条裤衩子了。
为了轻便,身上所带的兵器,除了弓箭,就是腰间的佩刀。
金军最大的倚重没有了,那这场上千老兵对战二三百金兵的战斗,就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胜负自然就有了分晓,何况范离所带领的义从军精锐并没有逃跑,而是率先对身后的金兵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