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秋扶着额头坐在庭院之中愣愣出神。
也不知那石桌上的盆栽是怎么得罪她了。
好好的花朵,硬是让她薅成了秃子。
片片花瓣散落在石桌上,她的心也随花瓣一样散掉了。
范离是个能打破常规的人,也是个鄙视规矩的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奇男子,却选择了最痛快的活法。
也许是李婉秋太高看自己了,也许是范离太过现实了。
书中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没有发生在二人身上,反倒是被范离三言两语完美避开了。
心痛只是一时的,而心痛过后是分道扬镳的无限轻松。
放过彼此,轻松的各活各的,这就是范离想要的结果。
出身的差距,不可逾越的鸿沟,男婚女嫁讲求门当户对。
那是世俗给别人定的,到了范离这里,这只不过是一道选择题罢了。
哪有那么多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人是要吃饭的,人更是要努力活下去的。
恋爱脑那是给衣食无忧恨不得被捧上天的那帮人准备的。
他范离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还特么在乎这个?
笑话!
李婉秋悠悠的叹息出声,真不知一个情字,怎么就那么难过。
就在她惆怅时,李清照刚好看书烦了,来到庭院中散心。
看到小侄女唉声叹气的,便走了过来。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筹措叹息?”
李清照宠溺的瞪了她两眼,随后坐下身来。
“姑母,你说这世间的情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大,最宠溺她的就是李清照,所以有什么问题她不明白总想在姑母那里得到答案。
久而久之,都成了习惯。
“这个问题,姑母一辈子也没有想明白,如果想找到答案,你只能靠自己。”
李清照先是一顿,心想自己的小侄女怕是动了真情,要不然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想想这句话,她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情到底是什么?
她有一个好夫君,二人相濡以沫二十年,可到头来,她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姑母与姑父恩爱多年,难道也不知道情为何物吗?”
李婉秋听到姑母这样回答,略显惊讶。
整个山东六州谁人不知青州有一对连老天都羡慕的夫妻。
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爱情故事,那是多少金童玉女追求一生都想得到的爱情。
在别人眼里二人的爱情是琴瑟之好是天作之合。
二人所做的诗句词间表达出来的情义,只能用爱之深,思之切来形容。
这样一对璧人,怎么可能不懂情为何物?
“一个情字,两点一刀,而这一把刀,永远都是横在两点中间,你猜这是为什么?”
李清照没有解释,而是把情字拆分开来问了回去。
“为什么?”
李玉娘懵懂的摇了摇头。
“因为情字难解亦难分,有爱恨也有情仇,有没有这把刀,两人之间也会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活的越久,这层隔阂便会越深,到头来,不管如何恩爱的一对人,结果再看情字,只会更加不明白。”
李清照终于说出了这许多年她领悟到的情。
也揭开了赵明诚与她之间至深的情谊下那藏在心中的疮疤。
赵明诚是个好夫君,却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而她自认是个好妻子,但也辜负了许多。
长久以来的婚姻,却给感情至深的二人心中都留下了沟壑。
难解难分,爱中有恨,什么是情?
几十年的夫妻,到头来却更加不懂了。
“那姑母与姑父也有这层隔阂吗?”
李婉秋真没想到,爱情却是这般。
甜中带苦,有让人羡慕的甜蜜,更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没想到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心里一样藏着伤疤。
“有吧,我对他的哀怨,他对我的愧疚,这么多年了,想不通,也就淡了。”
李清照悠悠的说道。
娇面愁容,看的人心疼。
赵明诚的愧疚,李清照的幽怨,让二人长久以来的婚姻,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痕。
这些裂痕不会让人痛入骨髓,但却挥之不去。
二人婚姻几十年,却没有子嗣。
李清照为此愧疚不已,以为是自己对不起赵家。
可归根结底,却是赵明诚瞒了他几十年,真正应该道歉的,其实是他。
赵家与赵明诚对她的不诚实,第一次让李清照感到心寒。
而这,只不过是二人婚姻中的一个小小的裂痕。
时间久了,被掀开的伪装与谎言越来越多。
但也是因为时间,冲淡了所有。
当夫妻彼此接受了对方的瑕疵,一切又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个情字,真的好辛苦。”
李婉秋一声轻叹,头枕在双手上,心里着实有些难过。
她与范离还什么都没开始呢,就直接被对方砸了个稀烂。
归根结底,还是二人出身的环境造成了这一结果。
李婉秋从小锦衣玉食,从没有为如何生活而苦恼过。
而范离一生如履薄冰,自成年被推举为刘家村保长。
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如何活着而绞尽脑汁。
在李婉秋的心里,精神上的升华才是不枉此生。
而对范离来说,还特么升华?明天上哪要饭想好了吗?
二人对情感的不同理解,造就了一个痴女妄想,也诠释了范离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
“有情,才会觉得辛苦,无情反而轻快,大不了看破红尘,一生孤寡而已。”
李清照看得出小姑娘有些泄气了,竟出言鼓励着。
她知道,李婉秋心里那个人是谁,只不过那个人如今的成就,还差的远。
但她对范离并没有偏见,反而很喜欢他直爽的性格。
所以二人互生情愫,她并没有阻拦。
而挡在他们之间的不是她,而是远在汴京李婉秋的亲生父母。
听到姑母这么说,李婉秋的眼中多出了许多希望。
“希望如此吧……”
李婉秋心中如此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有情才会觉得辛苦,她就不信范离是个没心没肺的木头!
而远在青州城东大街,正忙的焦头烂额的范离,平白无故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是谁想我了!”
范离看了看天气,自言自语的说着。
“还能有谁,嫂子呗!”
正在修理门框的范昭听他这么说,立马调侃了起来。
“可不是吗,还李家门高配不上人家。”
“人家李姑娘就差倒贴了,你倒装紧了……”
“我说虎子,你那冲锋玩命的爷们样哪去了?”
“喜欢就是喜欢。”
“我要是你,直接胳肢窝一夹管她愿不愿意,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王铖这个爱扒门缝的家伙,把昨天看到的全给抖出来,那笑的就跟二傻子似的……
范离与李婉秋昨日街亭私会,他们几个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
从开始二人针锋相对,再到李婉秋一气之下夺路而逃。
哥几个可都看在眼里。
“跑我这装爷们儿来了?”
“你先办一个给爷看看再说吧。”
“今个爷高兴,晚上下馆子!”
范离一声蔑笑,哥几个里谁也别笑话谁。
别看王铖说的那么爷们儿,真到了节骨眼上他比谁都拉胯。
范离背着手走进自己盘下来的商铺,心情是不好不坏。
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只是几天的时间,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从曾知州那里买到的废旧军械,今早便已经启程运往黄岗山了。
而且范离还不用出人出力,军械直接由州府厢兵押运送到黄岗山,
而且曾知州这个老头是真够意思,满满五车的军械只折了两万张纸的价格。
剩下的八万张纸,曾知州依然按照市价给他换成了粮食。
满满十五车的粮食,随同军械都一并运往了黄岗山。
今晚范离要请哥几个吃顿好的,一是心情好,二是他想和兄弟们好好喝顿酒。
再过几日,兄弟几个中就要有人留在青州了。
这一别估计就是数月见不到了。
日头西落,兄弟几个坐在酒馆里推杯换盏,喝的那叫一个尽兴。
“光远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酒过三巡后,范离叫着刘家老二。
“大哥,有啥事你就说,还商量个啥!”
刘光远平时少言寡语,天天跟范离他们混,也没什么存在感。
但范离知道,平时少言寡语的刘光远为人绝对仗义!所以才要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范离看他如此回答就把事情说给了他。
城里开设商铺,一定要有他信的过的人坐镇才行。
谁信得过?当然是自家兄弟。
刘明亮现在离不开山上,王铖又要领着巡山队。
刘三儿这小子向来脑子不好使,他又不敢用。
所以思来想去,留在青州城守商铺的最佳人选,就是刘光远了。
“我还以为啥呢,没问题,你们就安心回去,这边有我看着,出不了事!”
听明白意思,刘光远想都不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这倒让范离意外的很,但紧要的事情还没说呢。
范离要在青州城开设商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
这次进城,他明显感觉到了青州城上下紧张的气味。
城防变得更加严密,城中实行的禁令也更多了。
看样子,曾知州是预感到了什么,才如此小心。
而范离不能做个睁眼瞎。
青州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如有什么闪失,黄岗山离得这么近肯定跟着遭殃。
所以,他必须安排人手留在青州。
青州如有变故,也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从而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