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人脸上厚厚的一层污垢被擦去，李昊然心头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女人哪怕已经瘦到完全脱了相，可只从她唯一残存的骨相来看，但凡给她口吃的，恢复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呜~小姐，都是我们没出息，保护不了你和二小姐，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呜~~”
刘秃子一边抹着眼泪，从身边木匣中抠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黄粥，用勺舀起在嘴边吹了吹，就要喂给女人。
就是这碗简简单单的黄粥，却和这末世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李昊然瞧得分明，这是一碗插上筷子绝对不倒的厚粥。
可闻到食物香味的疯女人脸上却立马变色，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为可怕的东西，拼命的挣扎摇头，不愿张嘴，却也很小心的不敢伸手去夺。
李昊然知道，她只是彻底心死了。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来说，这碗黄粥根本不是救赎，而是比砒霜还要毒的毒药。
“呜，小姐，你就吃一口吧，二狗没本事，只能弄到这点东西，求你了大小姐，你就吃一口吧~呜~~~”
“要是知县老爷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一定做了鬼也不放过那群畜生的！！他们一定活不久的！大小姐，你就吃一口吧，呜~~哪怕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啊，不然我就算是死也没脸再去见老爷了。”
刘二狗看着大小姐的反应，泪水如决堤一般流淌，他跪在地上哐哐的磕起头来，只为面前的大小姐能张口尝一尝他亲手熬制的黄粥。
这是他刘二狗的命，也是他眼中大小姐的命。
站在墙后的李昊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才堪堪压制丹田内涌出的一股躁动。
单单是刘秃子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足够李昊然猜透完整的故事。
这被像一只母狗一样挖去双眼，放在帐篷区如此腌臜之地被千人骑万人轮的可怜女人，应该就是上一任知县的大女儿。
估计是忤逆了那个反叛上位的王六王知县，就被扔在这里当了那只震慑猴子的鸡。
那些在周围看管的侍卫就是为了防止她自杀，而她的笑声如此凄惨诡异，估计已经被拔了舌头。
而刘二狗，应该是来送她最后一程。
在这末世苍穹下，这样的人间悲剧又何其之多？
李昊然没有想到，在外人眼里懦弱好色又背信弃义的刘二狗，却也有自己愿意用命去坚守的东西。
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承认对于这个刘秃子，他确实是看走眼了。
“如果想让我救你，就喝了面前那碗粥，可如果你不想再待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那么放心，你的仇，我帮你报！”
李昊然并不想扮演救世主，也更不是个圣母，他只是催动精神力，给女人留了一句话，随后竟然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而当女人脑神识里猛地蹦出这句话，她疯癫浪笑的脸上竟然一瞬间僵硬了。
她的表情里的疑惑只是一闪，而后却如同是碰到是这世界上最为开心的事，转身对着营地大帐的方向表情夸张“咯咯咯咯咯”放声大笑。
再也不顾身上铁链，满心欢喜的扑向正跪地磕头的刘二狗，正如扑向了她的新生。
刘二狗则泪流满面的接住猛地扑过来大小姐，就像大小姐小时候顽皮的上树摘风筝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时一样。
原本已经痴傻的大小姐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先是用手缓缓拭去刘二狗脸颊上的眼泪，在他脸上留下两道肮脏的污垢。
随后又像小时候一般牵起了刘二狗粗糙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写下了简单的两个字。
“谢谢。”
这是她的遗言，写给关心她的刘二狗，也写给那个说要为她报仇的陌生人。
当满脸疑惑的刘二狗缓缓低下头时，不知何时，他身后那把匕首此刻赫然就插在大小姐的胸口。
她去意已决，毫无留恋。
空洞的眼眶望向夕阳洒下的无边红霞，一世记忆似电影般快速回放。
那是一个和母亲同去寺庙还愿的午后，顽皮的少女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眸光却被一位朝她躬身作揖的白衣公子吸引。
那时，便有一声问候无比奇妙的直接出现在她的神识之中。
公子似想结识，女儿扭捏羞怯，可只是稍稍迟疑却被赶时辰的母亲生生拖走，扰了这一段缘分。
当回府后与父亲谈及，至此她还记得父亲脸上的惋惜。
“直接沟通神识，是修炼的神仙才能做到的事，一位二品以上的高手，竟没能有幸结识，真是可惜了……”
那时的情窦初开就成了她一场挥之不去的梦。
“一位二品境界的神仙答应出手，爹娘的仇一定能报了……”
大小姐唇齿嗫喏，再次走入梦中。
还是那处熙攘热闹的庙堂前街，那少女笑颜如花微微点头，尔后大胆的迈出一步，步子越发快的朝向那白袍公子奔去。
这一次，她永远也不要醒来。
一念永恒，香消玉殒，眼皮垂落，血泪干涸。
刘二狗再也无法控制的抱着大小姐嚎啕痛哭，是为了大小姐，也是为了自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此刻就在营地北面的一座军官宅院内，一名身着彩衣裙裳身材婀娜的身形“哒哒哒”的快速穿梭在宅院门廊，身前巨大的本钱和挺翘的臀儿在跑动中随风荡漾，动感波波。
“吕郎~吕郎~~”
在一连串的娇唤声中，正厅一座莲花蒲团上正在打坐的白袍修士缓缓睁开眼睛。
就见到少女已经冲到近前，满脸兴奋，面颊潮红，上前“啪”的一下就亲了修士一口，一副动如脱兔的小女儿神态。
“红玲妹妹，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难道是姓林的那个废物死了吗？”
“哎呀，你整天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啊，林师哥好歹也是个二品以上的修炼者，那那么容易就死了。”
红玲娇哼着嗔了他一眼，轻咬唇瓣，眼神黏的都要拉丝了，却腰身一软顺势就倒在了吕天奇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