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埃斯特堡妖精小屋的olivié Gwyneth所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由双子女王所统治的帝国。
它是第一帝国,虽然他们并不将其称为第一帝国,因为他们没有理由会梦到它陨落的那一刻,或者想到会有其他帝国崛起并将其取而代之。对他们来说,帝国就是帝国,是永恒不灭的帝国。妖精的帝国,仙灵一族的帝国,永恒之子的帝国。
据传,在那个时代,天空中既没有星星也没有神明,人间也尚未被国家所分隔。在和平女王发明家与战争女王破坏者的光荣庇护之下,仅有和谐存于世间。
在那个时代,沉眠者还尚未入眠,因此清醒与梦境、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界限只不过是那拍打着远方的海岸的波浪,随着每一个思想和呼吸而不断地进行着涨与落。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发明家都在现实和幻想之间翩翩起舞。她会梦出天马行空的故事,关于没有毛发的人、关于四足的且不会说话的猫、关于人间之外的世界,以及那些爱与恨的星星,它们向音乐的创造者传递爱的信息,还有必被摧毁的双生武器。当她醒来,她的妹妹便随之而来,将世界恢复到单调乏味的帝国凡世之中。
那时的仙灵族还是无形的。他们这些灵体正处在似乎是永无止尽的充满着快乐的青春期中。正如孩子一样,他们探索着自己是谁,可能会成为谁,而丝毫不去理睬那世界的冷酷无情。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树,在作为红杉的时间里度过了几个世纪,亦或是在作为盆景的时间里度过了短短的几十年,历经真菌吞噬着枯木的腐烂,然后又重活一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有些人则化作镜外的怪物,有着扭曲且怪诞的面孔,在人类早期的家园之间起舞。因为那时的智识之人也不过是些小孩子:自由者在大草原上蜷缩在一起,用树枝和石头制造他们的第一个工具,而更多的人类则处在堕落者或原始狄瓦或毁灭者的奴役之下。他们偷窃、狩猎并采集食物,出现在水面上,出没在噩梦中;他们偶尔会将人类的孩子和它们自己的孩子的命运进行互换,在一种病态的游戏中看哪一个会成长为伟大之人。
有些人对动物王国感到惊疑,便将自己的外表塑造得如同风流与黑暗中的野兽:
有些人拥抱毛皮和獠牙,因为在那古老的时代,毁灭者还没有对仙灵族施加她的第四个诅咒,动物并不被认为要比智识之人低一等。
有些人拥抱轻薄精致的翅膀和大大的眼睛,牙齿被喙替代,骨骼被甲壳替代于肉体之上。他们散播广众,繁衍无数,如昆虫王国一样旺盛,雄蜂大军向双子女王宣誓效忠。
(而在这其中,有些人在彩虹背后开辟了仙境,并在那里定居,而在这新的家园中,他们从分裂的色彩纤维中抽出了一缕缕液态运气。)
有些人选择缩小自己的塑像,于是世界和它的所有荣耀变得更加宏伟,即使是那最幼小的树苗也可能成为刺破天空的支柱,一朵蘑菇便可以养活一个家庭一整个夜晚,老鼠和喜鹊也能被当作强大的坐骑。他们轻到足以不用辅助便可随风飘动,他们也足够小到在深入荒野时会对那些野兽瑟瑟发抖。所以他们留在了他们的妖精同胞的那本就已是宏伟的城市之中,并通过微小的眼睛看到了更为宏伟的城市。
有些人放弃了现实,居住在梦境的领域,成为了骗子和谜语人,他们在十字路口和转折点出现,带来希望和危险。在后来的时代,他们的名字和故事会成为凡人和妖精口中的神明,此外,他们还会带着他们的古老同胞们一起度过第二世。
有些人定居在了天国中,成为了繁星,降临在凡间的银色城市中,玩着小国游戏,假装他们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非帝国的奴仆。
有些人喜于功能更胜于形式,致力于研究宇宙的力量,试图探究存在的本质,撕裂宇宙的基础并重新组装它,以带来好运和光明。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未来,在那时,他们将无法分享永恒的财富,在那时,发明家的聚宝盆将会干涸。
因为发明家以自豪的眼光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并与他们分享她的力量——除了那些学者,他们试图了解天穹而不想用杂乱的梦境去塑造它。在她的祝福下,他们成为了海洋与天空、大地与流风、奇迹与奇思妙想的子民。他们在伟大的存在之链上上下起舞,前世深邃,后世低劣。那是一个死亡毫无意义的时代。
而另一位双子女王注视着这个世界,并认为它只不过是件废品。
因为她已凝视过过去,并已知晓它不过是近亿年前的事。她看到了原初的时代,在那时,时间本身就是永不流逝的,万事万物皆为故事,和谐并行,上下交错,一幅可能性的挂毯,在那时,神明和名字只不过是元素力量在一场战斗或风流韵事之间与他者进行交换的面具。
她视她姐姐的仁慈为愚蠢之举。世界早已无法重圆,却还要让这些本应没有机会的人们再去尝到那过去的滋味。没有任何理由去让这些凡人和堕落者尝到永恒的味道。永恒已经离去;而帝国会将其取而代之。
发明家已将她的力量分享给了百万灵魂与自我,紫色的微光在所有生物的地平线上闪烁。毁灭者看到了这些星辰之前的星辰,并想要将它们占为己有。然而,她知道她姐姐的存在已被分散,任何这样一次一个灵魂的盗窃都需要十万年之久。
(我认为值得注意的是,传闻称毁灭者是孤身一人建立的帝国,而她又独自终结了那段奇迹时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暴君无法孤身进行统治,即使她是如此强大的人。那些在海上的银色城市中玩弄小国游戏的那些人、那些把凡人当作玩物的人,以及那些将他们自己视为狼群来进行狩猎的人——我认为他们可能会欢迎毁灭者的统治,并在她的权力阴影中看到了发展自身的机会。)
她前往世界的中心,远离了她姐姐自天国投来的目光。在世界中心的死亡熔炉中,她命令Sa’tn——夜人,工匠奴隶,他有着红酒色的皮毛和裂开的蹄子——完成一个任务。她对这个恶魔铁匠讲述了一种从未想出过的残酷且致命的武器:激金调音器,一种可以将妖精的和声联结到同一音调的工具,一把双叉戟,她可以通过它来固定住她姐姐的翅膀,并使那天国轰然倒下,坠落到人间。
工匠奴隶Sa’tn不会为她无偿地制造这种武器,他要求一个独属于他的王国以及他的子民的自由。毁灭者答应了,尽管她知道她不会履行承诺;他接受了,尽管他知道她在撒谎。
在人间的中心,他锻造了激金调音器,一把双叉戟。他注视着它,赞美着它,想象着自己可能会挥动这样的一把双叉戟,让它在人间的中心唱响他的希望,然后将它交给了毁灭者。
随后,毁灭者离开了冥界,回到了风与暗的球体。
毁灭者不仅憎恨着她的姐姐和她的愚蠢——她还觊觎着她的力量。她花费了如此多的力量将世界回归帝国的统治,平息了妖精在云中和音乐中舞蹈所掀起的奇迹和想象的风暴。但所有的这些力量仍然是她的,这些力量都被束缚在了帝宫的基石中,束缚在了妖精之堡的王座和皇室的珠宝当中。
就这样,发明家来到了帝宫,对这次会面没有采取任何的防备。她身披五彩的记忆,她的衣着薄如蝉翼,她的脸上闪烁着无数光点,不断从一种外貌变化到另一种。毁灭者坐在持有女王之力的妖精之堡的真王座上,并对她的姐姐表示欢迎。
有许多关于在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传说。但都没有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说法。在过去十万年的祖先记忆中,有无数的关于毁灭者为何憎恨发明家的故事。无数的毒液喷吐、魔法决斗、无数的姐妹相残的传说。但是那天只有两个见证者,而她们都不能将发生之事诉说。
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在最后,当两人都打到筋疲力尽、当皇室珠宝不再闪耀着力量的光芒、当帝宫已成废墟之时,激金调音器将发明家刺穿,钉住了在一瞬之前还不是固体的翅膀。世界颤抖着,喘息着,因为天国的力量与人间相碰。那些毛皮和獠牙、纤丝和甲壳、镜子和谎言、银色和科学的子民都被冻结了,再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形态了。我能想到毁灭者一定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认为她的姐姐在虚弱状态下,会将她的力量全部召回,而在激金调音器的双叉之下,荣耀将被收获并被恢复。
贪婪无法理解慷慨,因为在那个时刻,发明家就这么简单地……停下了。她没有召回她的力量,她反而让那些力量从她身上流出,流入她如此深爱着的世界,让自己成为时间和虚无的潮汐跳动着的一部分。而对此,毁灭者除了无能狂怒,别无他法。
这是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姐妹背叛另一个。它不像伊甸园的故事那么简单,也不像是破碎的机神,甚至不像是该隐和亚伯的故事。但它足够简单,以至于有上千种说法。
但这些都是久远时代的故事了。如今,我们知道绿型和休谟,并且有了正式的对本体促动学的研究。我们已经绘制了各种被称为精灵的族群的基因关系。我们已经挖掘出了第一帝国的宫殿,研究了它的文物。对遥远的过去的研究已不再是对神话的研究,而是对历史的研究。我们很快就能从幻想之中抽出真相了。
然而,据传即使在现在,发明家的力量仍在存在的海岸上起舞,从创世之初那非现实的边界,到美梦与噩梦的梦神世界。有时,她的力量会回到现实,赋予孩子们按自己的奇思妙想塑造世界的力量。也许,每讲述一次她的故事,她的一部分便会重获新生。
或许,神明也曾是妖精,祂们与我的祖先手拉手站在一起,在他们不知道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或许,如果我出生在了那个永恒的时代中,我也会在不知道我所选择的重量下,选择像凡人一样生活。或者激金调音器只是一个故事,用来解释为什么人类会称如此多不同的生物——小仙子、宁芙、西尔芙、妖精、精灵等等——为仙灵。
背负着不可避免的死亡,唯有通过我们的故事,吾等才可在风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