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许久,顾不得窗外人们的喧嚣和大作的警笛,现在该睡觉了。
热水瓶里还剩有一些温水,我摸黑把它倒进杯中,服下了一颗安眠药。
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早就睡着了。我躺在她们的身边,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姓名!”
“吕晓晨。”
“年龄!”
“今年31岁。”
“现在的职业!”
“我现在还没找到固定的工作,一直在做兼职。”
“婚姻和居住状况!”
“我和老婆与女儿住在一起”
“独居,未婚。”
我的面前坐着三个人,现在正大声喝问我的这位在我的左手边,他全副武装,应该是守卫之类的人。问完这四个问题,他点了点头,向中间的那位示意了一下,便起身退到了门口。而在我右手边的那位,则一直在进行着记录。
“对于这几天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中间的这位语气要和缓了许多,他戴着眼镜,身着一身白大褂,看样子可能是个研究人员。
“我会坦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作为交换,你们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如果不过分的话也许是可以的,前提是你需要配合我们的讯问,尤其是不能撒谎。”这次发话的是右手边在做记录的人,她一边说,一边继续着她的记录。
“说来话长,其实这些都是从一个梦开始的。对我来说,梦本身就不正常。”
“怎么说呢?”中间的那位好奇的看着我。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做过梦,两天前这是第一次。那天我因为失眠去了医院,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吃了那个药之后我才做了梦。”
“是这瓶吧,这是从你家发现的。瓶子上也有你的指纹,应该就是你的东西了”中间的那位从一个档案袋里面拿出了那瓶药。
“是这瓶没错,它不会有问题吧。”
“几个小时前我们检测过了,成分上这只是普通的安眠药,但还不能保证它没有异常。”
“好的,我知道了……我还是继续说说我那个梦吧。”
“好,请继续。”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分辨出那是个梦,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梦,而且梦到的还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在超市买东西,结果进门没多久就发现手机没电,身上也没有现金,所以只好直接回去了。但在梦里就不一样了,因为我看到1号窗口有刷脸支付,所以在梦里我买了些泡面还有别的东西,在1号窗口刷脸结了账。在结完账出门之后没多久,闹钟把我吵醒了。”
“请等一下”左手边的那位停止了自己的记录,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下,似乎在看什么文件。
“可以了,你继续吧。”
“那时候是早上6点,因为昨天是工作日,所以我从冰箱里面去拿了昨天在超市里面买的榨菜,就着粥当早饭。”
“但是你前一天不是因为没法支付,直接就回家了吗?”中间的那位问道。
“对,我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我记得好像是没买东西。但是我翻了翻手机的支付记录,发现的确是有那么一笔支付记录——就在那家超市,用的刷脸支付,时间大概是晚上9点半的样子。”
“这是当晚那家超市1号窗口的监控,这个是你吧。”中间的那位把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了过来,画面上显示我在9点半的时候,在1号窗口进行了刷脸支付。
“对,这个是我。”
“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不是把梦和现实搞反了?”
“我当时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没多想。昨天我还是正常上班、下班。当然因为是礼拜五的原因,所以我兼职的那家店生意特别好,所以昨天我一直加班到晚上10点。”
“下班之后你直接回家了吗?”中间的那位继续问道。
“是,我直接回去了。”
“是,因为我的兼职是在店里当传菜员,店里客人很多,我下班的时候累的只想去睡觉。”
“那你昨天晚上的睡眠情况怎样?”
“所以,睡觉之前也没有吃安眠药吗?”
“不太好,还是吃了安眠药才睡着。”
“没有,因为我当时很困,洗完澡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那你晚上梦到了什么吗?”
“是,这个应该才是重点。我梦到了八年前我在大学时的事,那是八年前的昨天,2012年的3月14日。”
“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先听我讲完……”我稍微有点激动,“因为那天是礼拜一,是每周的班会时间,班会结束后我和班上不多的几个男生一起负责教室的卫生打扫。我当时负责擦窗户,工作量最大,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走的。但我在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中间的那位点了点头,让我继续。
“那是我同班的女同学,叫陆弥。她当时在门口拿着一盒巧克力,说是要送给我——那天是白色情人节,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也很清楚她在想什么。到这里为止,这个梦是其实是和我的经历完全一致的。”
“那……接下来不一致了吗?”
“因为是毕业季,当时我在忙着各种事情,又是考研的复试,又是毕业论文。所以在现实中,我当时很理性的没有接受这份心意,算是婉拒了她的表白。”
“你在梦中接受了?”
“是,毕业之后我其实一直相当后悔,因为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生表白。事实上,这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其实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是在梦里,所以很自然的……现在的我会选择接受她。”
“那接下来怎样了?”
“那个梦很长很长,我觉得可能有好几个小时吧。我收下巧克力之后她还拉着我去看电影。梦一直到次日凌晨的2点多才结束,我记得我们那时候互道晚安,然后我就醒了——是被做饭的声音吵醒的。”
“所以和之前一样,这个梦也变成现实了?”
“等等……你一开始不是说是独居的吗?”
“这应该也是你们找上门来的原因吧。”
“是,所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于是就赶快爬了起来,结果我就看见陆弥在厨房在给我和一个女孩做早饭。看我起床了,那个女孩还跑过来喊我‘爸爸’。”
“好了,就到这里吧,因为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左边的那位停止了记录,转而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在敲打了一阵之后,她又接着说: “从你刚才的陈述来看,你会做一些和你现实经历一致的梦。而如果你在梦中做出了一些不同的选择,那现实也会随之改变,应该是这样没错吧。”“从你刚才的陈述来看,你在吃了安眠药之后会做一些和你现实经历一致的梦。而且在梦中如果做出了一些不同的选择,那现实也会随之改变,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告知你,就是你这两个梦所带来的影响。你的第一个梦因为只是一件小事,而且跨度只有一天,所以对现实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第二个梦的跨度有八年,很多事情都因为你带来的这么一个扰动而改变了。这不仅是陆弥成了你妻子,还为你生下一个女儿那么简单。所以,我希望你现在最好把她们忘记,因为如果现实需要回归正轨,陆弥就不会是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也不会出生。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我……尽量吧。”
“我做得到,因为我需要赎罪。”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但有件事情我们还需要搞清楚,根据测谎仪的记录……”她把手中记事本的记录翻了翻,“你为什么在这里撒谎了?”她指着记事本上关于我昨晚吃了安眠药的那句话,这句话的边上有大大的“谎言”二字。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你一开始说的‘帮助’,我说的没错吧。”她的嘴角微妙而难以察觉的抽动了一下,像是笑,但又绝不是笑。
我没有作声,毕竟这个理由他们不能知道。
我没有作声,毕竟这个理由他们不能知道。
“安眠药的完整检测结果大概是明天出来,所以到时候还需要对你进行讯问。我希望明天你能把你现在不方便说的隐情说清楚,这对你是有好处的。因为你也看到了,撒谎不仅没有意义,还会对你自己不利。今晚你需要被关押在这里,等会会有人给你安排房间。”
“也的确差不多该问你需要什么帮助了,毕竟像你这样愿意配合的的确不算多。当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是关于陆弥和你女儿,或者是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们爱莫能助。”
我点了点头。
“其实不算是什么帮助,就是等会关押安排房间的时候,我希望有个能看到太阳的窗户。”
她愣住了,赶忙和边上的那位白大褂耳语了几句,听不太清,随后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这里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你等会要对你进行收容,事实上这也是机密,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站起身来,双手扶桌,身体向前探到一个夸张的角度。
“其实我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有点不对劲,”坐着的这位白大褂也发话了,“如果他是第一次被讯问,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心理监测的结果就能证明。”说着,他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给边上的那位女士看了看。
我愣在座位上,正准备辩解。
“你到底是谁!”
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随即,房间的墙壁开始崩解,房间内的设施开始融化、变形、扭曲……
“这件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追究,算我求……”
“6417,起来吃早饭了!”
我被工作人员的喊声叫醒,之后食物和水从一个单向活门里面被送了进来。我没有去吃,因为我看到了窗外。
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个房间里和这些嗡嗡作响的什么锚作伴了,但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