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惊天动地,女真重甲骑兵在前,持骑矛和铁骨朵等重兵器,轻重甲骑兵操弓矢在后,人人张弓搭箭,恶狠狠向前。
宋兵撤出半里地左右,停了下来,纷纷向两边让开。后面宋军的阵型丝毫不乱,却露出来了整个的火炮阵地。
火炮分成两排,交叉错开,每一门火炮后站着三名炮手,手里的火把已经燃起,蓄势待发。
女真骑兵滚滚而来,很快进入了三百步范围,刘伟手心冒汗,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红旗重重挥下,大声吼了起来。
“第一排,开炮!”
炮手们把火把狠狠地摁在火门上,赶紧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耳朵。
城墙上的徐徽言心里面一颤,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蓬!蓬!蓬!”
第一排的50门火炮炮身抖动,一股白色的烟墙在炮前升起。炮口红光乍现,无数霰弹脱离炮口而出,撕裂空气,呼啸着向扑过来的女真骑兵劈头盖脸而去。
50门火炮一起发射,覆盖了前方三百米的范围。马上的女真骑士栽下去一片,几十匹战马悲鸣着倒下,马匹和倒地的骑士绊翻了后面的不少战马,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和哀嚎声跟着响起。
第一排的火炮发射完毕,第二排的火炮又跟着响起。又是无数铁丸急射而出,女真铁骑阵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300步的距离,炮手可以发射火炮两到三次,火炮连续发射,后面射击的距离越来越近,杀伤力也越来越大。火炮声此起彼伏,不计其数的女真骑士从马上栽下,许多战马被拌翻,无数的战马被拌翻,许多女真骑士被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许多骑士则是被同袍的战马踩死,惨不忍睹。
硝烟弥漫,整个阵地前一片尸山血海,人马的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体、内脏、肠子随处可见,宛若人间地狱。
炮手们发射完三次火炮,也不管火炮,返身就向后跑去。
婆卢火盯着前面的战场,呆若木鸡,眼睛血红,似要喷出血来。这些白山黑水间的勇士,就这样一转眼的功夫,成了宋人的“炮”下游魂。
一个女真勇士,坐在血泊之中,双手捧着自己的肠子,想要把它塞回去,让人心惊肉跳。另外一个勇士,则是面部塌陷,血肉模糊,双手摸索着,在战场上蹒跚学步。无数的勇士在血泊里挣扎、嚎叫、哭泣,惨状不忍卒视。
女真部落的猛士,转战千里,杀人无数,却连对手的面都没有碰到,便倒在了连续不断的火炮射击之下。
徐徽言和城墙上的宋兵都是目瞪口呆,人人面色苍白,紧盯着战场,寂静无声。
终于,大约一半的女真骑兵冲过了火炮的射击范围。见对方的炮手舍命向后跑去,连炮也不要,女真骑士都是眼睛血红,挥舞着兵器,狂呼乱叫,恶狠狠向前。
死伤如此惨重,触目惊心,不抱此仇,羞于为人。
婆卢火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面,期待着女真勇士冲破宋人的战阵,肆意屠戮对方。
尽管损失了一半人马,但女真骑士的狂野之气不改,仍然是不可一世。他们怪声长啸,滚滚向前。许多女真骑士羽箭搭于弦上,瞄准了前面的宋兵,只待进入射程,便要痛下杀手。
突然,宋军的刀盾手竖起了盾墙,上百个身高体重、身着皮甲的宋兵冲了出来,人人拿着一个冒烟的铁疙瘩,就在盾牌后奋力甩出,雨点一般,落在了女真骑士前进的道路上。
掷弹手都是军中的大力士,很多人能把震天雷扔出六七十步开外。女真骑士一般非五十步不射,就这么一二十步,几百枚震天雷就在女真骑阵中接连爆炸起来。
“通!通!”
震天雷爆炸声不绝,硝烟弥漫,烟雾缭绕,掷弹兵连续甩出三轮震天雷,疾速退了下去。
阵地上浓烟滚滚,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呻吟声,马匹的悲鸣声,震天雷的爆炸声。不管是宋军,还是金兵,个个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阵地上的烟雾。
“看什么,还不快点装填弹药!”
阵地上人仰马翻,炮手们上来,继续装填弹药,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刀盾手大踏步上前,竖起盾牌,护住炮兵阵前,长枪兵紧紧跟随,骑兵缓缓上前,站在了火炮阵地的两翼。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硝烟,阵地上尸山血海,到处散落的残肢断体,一个个焦黑的浅坑就像刚烧过一样。
火炮声轰鸣,震天雷爆炸声不绝,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宋军阵地上射出,宋军骑兵也打马狂奔,冲了上去。
双方的骑兵乍一碰上,便倒下去一片,马背上的骑士立时稀疏了下来,残酷的白刃战跟着登场。
双方恶斗连连,拼死搏杀,死伤无数,宋军阵中忽然响起了鸣金收兵声,损失了一百多骑的宋兵纷纷舍弃战场,向两旁打马离开。
剩余不到五六百骑的女真骑士,看到对方脱离战场,也赶紧打马后退,想要快点撤离这血腥之地。
宋军骑兵向两旁闪开,刀盾手撤后,宋人的火炮又响了起来。
女真骑士魂飞魄散,打马舍命逃窜,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幸存者胆战心惊退到回了本阵。
阵中的女真骑士愤怒异常,个个指着宋军阵地大声怒骂,斥责宋军鸣金收兵还继续发炮,让他们又损失了一百多女真勇士。
婆卢火面色苍白,差点从马上掉下。刚才这一番血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女真勇士,恐怕几个部落,已经消失不再了。
董虎呆若木鸡,宋军火力如此凶猛,这仗还该如何打下去?
李位和石赟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忠义军早不到晚不到,就在二人开城投降的小半个时辰后。老天这是和自己二人故意过不去吗?
“婆卢火,是战是撤,你赶紧做个决断!”
眼看着前方的宋军缓缓而来,婆卢火旁边的女真将领们个个变了颜色。
今日一战,部落的勇士十死九伤,回去后,那些死伤惨重的弱小部落,肯定是要给其他的女真部落吞并了。
“撤兵!”
婆卢火断然下了军令,丝毫不拖泥带水。
“义胜军断后,各谋克向葭芦河南岸撤离,不能让宋军形成合围之势!”
看到金兵准备撤离,牛皋点了点头,火箭腾空而起,闪耀在高空。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的女真骑士拥着婆卢火,纷纷向葭芦河冲去,干裂的河床裸露着,上面的雪花早已经融化,断水的河床,正是女真人堵塞葭芦河上游的杰作。
成千上万的女真骑兵涌向了河边,向着河对岸而去,瞬间已经布满了整个干涸的河床。
董虎等人从葭芦寨南门而出,跟在女真骑兵后面,疯狂地向着河边而去。
徐徽言狠狠在城墙上捶了一下。如此好的机会,忠义军竟然不追击金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忽然,亲兵指着葭芦河上游方向,大声地喊道:“相公,水,有水了!”
不但是城墙上的徐徽言等人注意到了,金兵们也是心惊肉跳。葭芦河上游,白花花的水卷,翻滚着向下游急速而来。
所有人都是魂飞魄散,女真骑兵拼命打马向对岸狂奔,汉儿撒开步子,疯狂向前,一时间,河中到处都是蚂蚁一般疯狂逃窜的金兵。
邵兴和斥候们站在葭芦河上游的堵塞堰口处,这里已经被完全炸开。几个油纸包裹的炸药包,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众人身后,震天雷攻击下的数百金兵撒腿向西逃去。堵塞处被炸开,他们也知道大难临头,早已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邵兴顺着水势,向着东南方向看去,目眩神迷,感叹这大自然的巨大力量。
李位和石赟夹在万千舍命狂奔的汉儿之间,舍命向葭芦河南岸打马奔去,猛然,二人只感到身子一轻,被猛冲落入了水中,被河水卷着,向着下游而去。
河面上,无数的金人被河水席卷着,随波逐浪,狂喊乱叫着,向前方的黄河翻滚而去。
尚未下河的汉儿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城墙上的宋军一齐放箭,箭矢乱飞,犹如蝗虫,发泄着心中的戾气。
婆卢火登上了葭芦河对岸,看着身边残余的女真骑士,竟无一名汉儿渡过河来,不由得眼前一黑,差点掉下马来。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来,千户长的声音又响起,里面充满了惶恐之意,“婆……卢火,宋……军!”
婆卢火心头一震,抬起头来,只见面前几里处,几个整齐的方阵一步步向前而来,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像恶鬼的催命符,让人胆寒。
而在这些方阵前面,上百门该死的火炮炮口幽幽,又呈现在了眼前。
婆卢火缓缓拔出了长刀,随着他的怒吼声,残余的上千女真勇士向前决绝地冲去。
“蛮夷小族,畏威不怀德!”
杨再兴目光阴冷,轻轻摆了摆手。
宋军的火炮发出了震天的吼声,掷弹兵纷纷上前,手中的震天雷疯狂甩出,两旁的宋军骑兵缓缓加速,向着前方而去。
看着不断倒下的女真铁骑,马扩冷冷哼了一声。
“兵者,鬼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区区北虏,穴居溪饮,茹毛饮血,安知中华千年文化之精髓! ”
一处高陇上,王松登高而望,向西看去,眼前纵横交错,沟壑万千的黄土高原,是那么让人眼热,熟悉而又陌生。
这里虽不似后世的黄沙遍地,疮痍满目,也没有拦羊老汉粗犷的信天游,但却是同样的荒凉、贫瘠。在这远离喧嚣的寂静的荒原上,有着一种热情奔放、高亢自由、 蓬勃进取的原始洪荒之力,让人不安生,总想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
哦,陕北,我的竖琴是如此激烈的为你弹响,我的脚步是如此的行色匆匆,你觉察到我心灵的悸动吗?你看到我挂在腮边的泪花吗?
王松热泪盈眶,不能自已。这安静的、支离破碎的土地,几千年来各民族争斗不息,承载着蚂蚁一样的芸芸众生,希望着失望着,失望着又希望着,循循环环,永无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