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沉默的胜利,终要经历的事
白玛沙城破了。
当大唐的旗帜越来越聚集于西侧城墙的时候,残存的吐谷浑士兵已是没有了任何的胆量。
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想办法撤退,只是,前有罗宝等唐军进攻,左右则是有薛仁贵和秦怀道所率的北山府骑兵,徐徐推进,犹如泰山,无法撼动。
他们没有什么退路,只有身后的空白能让他们选择。
所以,不少人就直接跃下了城墙。
尽管这城墙并不高,可也足足有两丈多余,不少人直接崴断了脚,但更多的吐谷浑人还是忍着痛,立刻爬起来继续跑。
不过,就算他们跑的再快,又能快的过骑兵?
这一战,小邑内将近四千吐谷浑士兵,全灭!
张楚也在第一时间,收拢了北山府兵。
尉迟宝林手持大纛,立于身侧,那代表着秦川宣威将军的旗帜,正猎猎作响。
猩红的颜色,好似可以穿透昏暗的黄沙。
秦怀道,薛仁贵也都率队聚合在了张楚身侧。
不过,相比于北山府兵,其他六府的情况,是有些惨烈的。
此刻,太阳已经正南,炙热的阳光再加上这里要比长安更近的接近太阳,让弥漫的血气,更浓郁的蒸腾起来了。
张楚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除了血气外,还有烧焦的味道,那是之前火油所带来的后果,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股屎尿的气息。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张楚忍不住,其实,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
赢了。
自己赢了。
可,并没有第一时间唤来欢呼,甚至刚才在冲锋时所爆发出的吼叫,这个时候也没了,寂静,整个城墙上,都很寂静,沉闷。
罗宝手提着兵刃,披头散发。
温破贼死死攥着手里的钢刀,脸颊苍白。
其余人,也都差不多了。
所以······
接下来········
呕!!!
忍不住了!!!
谁都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吐出来的,当张楚觉得肚子里的胆汁似乎都吐干净了之后,只觉得大脑很空,双腿很软,要不是薛仁贵和秦怀道在两侧,张楚真的是要瘫在地上了。
不过,张楚还算是清醒,他夹住了尿裤子的冲动。
可其他将士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有的人迷迷糊糊的顺着城垛坐下,刚吐得浑浑噩噩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呐,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觉得屁股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隔住自己的屁股了。
然后,掏出来。
就看见是一只手,就是一只手·······
随着一声尖叫,黄白之物从双腿间宣泄而出。
这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场面,青壮为军,就得经历这样的蜕变。
这是不论谁都要经过的关卡。
张楚站到了城墙处,把脑袋伸出去,当风吹过来的时候,用力的呼吸了好几口,被风吹来的新鲜空气,让张楚渐渐缓了过来。
从早上的血战到结束,他的眼中,一直见证着死亡和血腥。
刚开始攻城时的惨烈,到后面他率骑兵突进的尖锐,再到刚才一面倒的屠杀!
张楚腰间的剑,没有拔出来,但是他手里的钢枪,却也刺透过三个吐谷浑人的喉咙。
尽管他的出枪,充其量不过就是对倒在地上,已经负伤的吐谷浑人补刀,可即便如此,当看着血从枪口处迸发出来,当看着上一秒还睁着眼睛一脸惊恐望着自己的活人,瞳孔换算的时候,张楚浑身是麻木的。
杀人,这是他第一次!
同时,这也是张楚第一次真正亲自领教古代战争的残酷!
当时,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是现在,肾上腺素褪去,张楚只有震撼,只有麻木。
这,就是战争!
张楚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尽快的适应,尽快的融入其中,不然,后面将会有更让自己难以接受的场面。
或许,相比于一些事,攻城战中杀人,总还能更容易接受些。
北山府兵的不少人也都在吐,也都在熬,也都在渡劫。
相比之下,薛仁贵却好很多,他似乎真的是为战场而生,尽管这也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可所表现出的一切,包括现在,都让张楚不得不感慨,自己似乎确实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天生优秀将领,当是薛仁贵这般。
秦怀道,尉迟宝林,赵集他们还都不错,毕竟他们之前也都经历过场面。
张楚扫过略显混乱的北山府兵,稍稍有些虚弱的吩咐道:“统计伤亡!”
“诺!”
秦怀道抱拳,立马去了。
不过,大致看上去,北山府兵的损失不算大,旁边损失最大的当属充当先登军的新丰营。
新丰营也都汇聚到了罗宝身侧。
相比于刚开始的阵营,竟一下子少了将近三成!
这是什么概念?
在后世,一支部队当损失百分之三十,就不宜继续作战了!甚至于,损亡三成,一支队伍将没有战斗力。
现在,新丰军还能聚集,还能围绕于罗宝身侧,已实属不易。
尽管,古代的战争和后世的战争有差别,可他们还能保持目前的状态,张楚心里是佩服的。
不愧是关中好儿郎,不愧是可统一六国老秦人的骨子!
“都别愣着了。”
“快救治伤员!”
“军医,让军医进城!”
张楚再喝道,声音,打破了城墙上暂时的沉默。
他们行军,是带着相应军医营的,他们的作用便是战争结束之后,能够第一时间投入救治。
“对,军医,军医,快让军医营进来。”
“打扫战场,先把受伤的同袍抬下城墙,快!!!”
“不要找自己的府兵亲友,只要是京兆子,都抬出来!!!快,快,快!!!”
“·········”
其余将官也都猛地惊醒了过来,纷纷朝自己的士兵吼道。
城墙上的人,重新动了。
赵集王韧他们也都开始组织人手,把伤亡同袍都搬运下去。
罗宝没动,他蹲下了,蹲在了一个鬓白将士身侧。
这人正是罗宝身侧的两位副将之一。
他还没死,此刻正靠在墙垣上。
只是,已经非常虚弱了,闭着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他的致命伤是在胸口,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刃伤,一把弯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
不过,他的右手,依然紧紧握着兵刃,似乎还能战斗。
罗宝的眼睛红了,他死死攥着这副将的手,尽管咬着牙,可泪,犹如豆粒子,疯狂掉落。
张楚叹了口气,没有打扰。
他下了城,把腰间的酒壶卸下,大大的狂饮了一口。
这酒壶里盛装的是酒精。
出战前,酒精就如炒面一样,北山府兵都能分到一壶,这是必要时用来清洗伤口包扎的,张楚严禁任何人饮用,不过现在,他顾不上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