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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天边的颜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橙红与灰白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泼墨重彩的山水画。
结束了一天训练的战士们,一路小跑着,各自朝家的方向奔去。
家属院也热闹起来。
打开的窗户,陆陆续续飘出扑鼻的香气。
尤其是最前面的筒子楼。
简易的灶台就搭在过道,嫂子们一边炒菜,一边在袅袅锅气中闲聊,烟火气十足。
“秀莲,你看见宣传栏里贴的告示了不?”
“什么告示啊?”
“你还不知道?”
张兰一边“铿铿锵锵”地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探着脖子和吴秀莲说话,“高彩凤这两天,不是到处说秦营长的媳妇儿勾搭野男人么?你猜结果怎么着?”
“嫂子你就别卖关子,快说说。”
“结果那男人是秦营长以前执行任务救下来的人质。”
“估计啊,人家是特意从京市跑过来看望救命恩人,没想到恰好赶上秦营长不在家。”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张兰的男人,也是三连的兵。
救下盛铭楼那次任务,他也在。
“我特意问了我家那口子,他说确实有这么回事。”
“你说说,人家上门来感谢,秦营长媳妇儿不把人请进来坐坐,难不成还要赶出去?”
吴秀莲往锅里添了瓢水,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凑到张兰面前八卦,“我瞧着高彩凤说的有鼻子有眼,还以为是真的!”
“那她这不就是造谣么?”
“可不!”张兰呸了两声,“告示上说,要高彩凤写道歉信。”
“要我说啊,这处罚还是太轻了!就该狠狠地罚,省得她不长记性!”
“嫂子们说什么呢?”
李铁山忽然出现楼梯口。
张兰和吴秀莲吓了一跳。
“啊!李……李排长回来了啊!”
张兰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模样,“我和秀莲闲聊呢!”
“那……那个,我炖了肉,李排长晚上要不要过来吃点?”
“不了不了。”
李铁山像是一点也没听到她们的话,爽朗地笑了两声,“等下次,我和二牛好好喝几杯。”
“先走了。”
“欸,李排长下次一定来哈!”
吴秀莲杵了杵张兰,“张兰嫂子,李排长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有高彩凤那么个媳妇儿?”
“我听说,当初李排长差点就退伍了,是秦营长帮的忙,才让他留下来。高彩凤造谣秦营长媳妇儿,不是恩将仇报么?”
“谁说不是呢!”
另一边。
李铁山在转过身的一瞬,脸上的神色就骤然冷了下来。
张兰和郑秀莲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大步朝家门走去。
咚—咚—咚——
沉沉的脚步声,落在高彩凤耳朵里,就如同鬼差催命的亡音一般。
她没了白日的咄咄逼人,宛若受惊的兔子,浑身上下不停地打颤。
“铁,铁山。”
“进屋!”
“铁山!”高彩凤面露哀求,“铁山,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我——”
“进屋!”
这是顶楼,只有他们一户。
李铁山也不怕被人听到,猛地拔高了声调。
森然的语气,和刚刚在楼下时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满是警告,“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高彩凤吓得浑身哆嗦。
打翻的菜盆也顾不上拾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进屋。
李铁山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锁死。
“铁山……”
高彩凤颤抖的声音还没落地,小腹就遭了重重一击。
撕心裂肺的剧痛,将她后半句话,直接堵了回去。
“呃!”
李铁山一手扣住高彩凤的肩膀,另一只手攥拳,狠狠打在她脆弱的腹部。
他凑到高彩凤脸上,语气阴鸷狠绝,“解释?你想解释什么?”
“解释你是怎么让老子背上个忘恩负义的骂名,还是解释你是怎么给我丢人的?啊!”
李铁山的拳头,发了狠地落在高彩凤身上。
高彩凤疼得面目狰狞,但还不忘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喊出声。
曾经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了,哭喊着挣扎。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铁山把她绑在桌子腿上,险些打死。
拳头一下下落下。
高彩凤的眼神渐渐涣散。
“我警告你,管好自己的嘴!再敢出去给我惹是生非,别怪老子收拾你!”
李铁山咒骂着停了手,又抬脚在她身上踢了踢,“赶紧做饭去,饿死老子了!”
高彩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反复摔倒了几次,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到门外做饭。
这样的场景,隔几日就会上演一次。
有时候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有时候是因为高彩凤说错话,又或者只是因为李铁山心情不好……
高彩凤已经麻木到习以为常了。
李铁山不会打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她理了理衣袖和下摆,将身上的伤痕尽数遮掩住,拿起锅铲继续炒菜。
如果不是那双不断颤抖的手,谁又能想到,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家暴?
高彩凤把重新洗好的青菜倒进锅里。
水滴落入滚烫的热油中,迅速炸起无数细小的油花,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向四周溅射开来。
激烈而尖锐,一如高彩凤的内心。
锅里一阵白烟升起,弥散在眼周,衬得她眼底的神色愈发可怖。
苏落!
都是苏落!
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挨这一顿毒打?
——
次日。
吃过早饭,苏落让江寻去开车,她先送秦少禹去幼儿园。
小团子在幼儿园这几天,不仅性子越发开朗,还交到了好几个好朋友。
几个小萝卜头,每天上学都要一起走。
苏落先去了孟霞家。
才到楼下,就看到李军跟个小炮弹似的从楼梯上冲下来,“姨姨早!”
“小军早。”苏落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慢点跑,小心摔倒了。”
“知道啦姨姨!”
李军早就拉着秦少禹跑到几米之外了。
远远应了一声,还不忘调皮地做个鬼脸。
孟霞拿着书包跟在后面,轻叹了一声感慨,“以前让小军出个门,磨磨唧唧的,不是这里没收拾好,就是那里没收拾好。”
“这自打和少禹一起上学,每天比谁都积极,东西也不丢三落四了,生怕迟到。”
“少禹跟着小军一块玩,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苏落注意到孟霞手上拿着的新书包。
“嫂子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