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蹲在身子，略略放软了语气，“小胖，你告诉婶婶，为什么和少禹打架呀？”
小胖躲在赵翠花身后，抓着她的裤腿探出半个脑袋，小嘴抿得紧紧的。
苏落也不急。
目光柔柔地看向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忽地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清脆。
小胖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朝她的手指看过去。
苏落的手很好看。
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只是因为常年干农活的原因，皮肤有些粗糙。
指腹处，还有两个坚硬的茧子。
“小胖。”
苏落微微弯曲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
又缓声问了一遍，“告诉婶婶，你为什么和少禹打架？”
平和顺滑的声音，像是被微风拨动的琴弦，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小胖的眼神渐渐呆滞，张了张嘴，说道：“我……我说秦少禹是没人爱的野种。”
“秦叔叔本来就不是他亲爸爸，现在又有了后妈，早晚把他赶出去，让他去大街上要饭！”
小胖子沉浸在苏落制造的幻觉里，越说越激动，胖乎乎的小短手激动地挥舞，脸都涨红了。
“他还不承认！”
“我奶奶都说了，秦叔叔受了伤，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现在娶媳妇儿也是白瞎，早晚会跟着别人跑了。”
“……”
后面的话，越说越过分。
被秦铮抱在怀里的秦少禹，紧紧攥着小拳头，小脸紧绷，呼吸沉重。
他急得咿咿呀呀，不断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束缚。
“爸——爸——”
“爸——爸——放——放开。”
“别动。”
力量差距太过悬殊，秦铮只用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小人儿摁住。
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微眯，看向小媳妇儿规律敲击的手指，神色幽暗不明。
“然后……然后他就扑过来打我……”
似是心虚，小胖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苏落微微莞尔，轻叩的指尖停止动作。
在小胖子的脑袋上拍了拍，站起身，笑眯眯地看向赵翠花，“婶子都听清楚了？”
赵翠花嘴角抽动，脸色难看得厉害。
气恼地在小胖后脑拍了一下，“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净胡说八道！”
苏落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淡漠开口：“婶子，小胖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懂大人的事儿。这些话，都是你在家里说的吧？”
被戳穿，赵翠花吭哧吭哧喘了几口粗气，面红耳赤地偏开头，不敢与她对视。
苏落眸色冷厉：“婶子不是要讨公道吗？行，我先给我儿子讨个说法。”
“从进门到现在，婶子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小杂种，不该给孩子道歉吗？”
“道什么歉！”赵翠花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梗着脖子嘴硬，“一个小屁孩，说两句就说两句，哪有让长辈道歉的理！”
“既没有生，也没有养，婶子可算不上我们家少禹的长辈。”
“再说了，”苏落顿了顿，嘴角骤然挑起一个弧度，“我们家少禹可不是普通孩子。”
她上前了两步，贴近赵翠花，压低声音：“咱们大院的人都知道，我家少禹是烈士的后代，婶子辱骂他，可是和人民过不去哦。”
赵翠花脸色霎时惨白，鬓角肉眼可见地淌下一滴冷汗。
苏落淡定地后退一步，招招手，让秦少禹到自己的面前来，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歉。”
“秦家媳妇儿……”赵翠花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模样,“呵呵，你看大家都是邻居，我孙子也受伤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婶子背后议论我们家的时候，可没念着邻居的情分。”
苏落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婶子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去找公安同志评评理。”
“别！”一听说找公安，赵翠花立马就慌了。
儿子儿媳妇都是吃公粮的，要是被扣上阶级帽子，可是要影响工作的。
可她又抹不下面子和一个新媳妇儿道歉。
眼珠子一转，猛地推了自家孙子一把，“小兔崽子，赶紧道歉！”
小胖眨眨眼，圆鼓鼓的小脸上有些茫然。
赵翠花见人不动，气急败坏地照着他的胳膊拧了一下。“兔崽子，听到没有！”
小孩子皮肤娇嫩，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道红痕。
“呜哇——”
小胖子嘴一撇，嚎啕大哭。
赵翠华又是“啪啪”两巴掌打下去，声色俱厉，“哭什么哭！没听见人家让你道歉吗？赶紧说话！”
她手劲儿大，小胖子顿时一个踉跄。
还没站稳，又被推了一下。
若不是苏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就直接脸朝地摔倒了。
“对，对不起。”小胖哭得抽搐，断断续续地道歉。
“小兔崽子，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赵翠华一把将人拉回来。
一边拖着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
“哭什么哭！赶紧走！”
“白养你这么多年，还没享福，先跟着丢人！”
“……”
苏落耸耸肩，有些无语。
她原本还想拿些草药，让小胖回家洗一洗，脸上的淤青能好得快一些。
谁知赵翠花就跟逃命似的，眨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回过身才发现，父子俩的视线齐刷刷锁在她身上。
苏落自然而然地忽视掉秦铮，直接蹲在秦少禹面前。
这一次，小家伙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苏落一喜，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见小团子没有应激反应，便试探着，将人捞到自己怀里。
出乎意料的顺利。
小家伙的小短胳膊，自然地缠住苏落的脖子，圆润的脑袋，也埋在她胸前。
就像是胎儿蜷缩在母亲腹中的姿势。
苏落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心里欢喜得厉害。
“小团子。”她声音很轻，语气平缓， “你今天好棒。”
“被人欺负了，就要反击回去。不然，他们会觉得你软弱，然后变本加厉。”
自闭症患者，并不笨。
苏落知道他听得懂，耐心解释，“不过，如果打不过也不要逞强，回家找姨姨，姨姨给你作主。”
一旁的秦铮，眉心狂跳：这女人都在教些什么东西？
苏落才不管他怎么想的，托起小团子的脑袋，笑得如沐春风，“团子放心，姨姨不走，就算走，也肯定把你一起带上！”
秦铮：？？？？
这女人当他是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