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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走进里屋,默默地看着岱云清瘦的面庞,不觉心头一阵酸楚。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岱云,你不能给我装熊,你一定要给我站起来!还记得当年梅兄我们三人,围在会馆小屋的火炉边,共同祈祷能一起留在京城的情景吗?是的,我们都留下了,可梅兄半道走了,剩下你和我相扶着走到今日。今天,你才二十八岁,刚刚升授六品官,做了内阁侍读,我们一点业绩还没做呢,镜海先生,竹茹先生,倭仁先生,还有那么多的好友,都还等着我们下次聚会呢,都在等着看你的修身日记呢。活着,一定要活着!”

国藩把自己说得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恰时,桂香走了进来,国藩回眼一看,边拭泪边指使着桂香:“桂香,麻烦你倒杯红糖水过来。”

“是给陈老爷喝吗?”

“对,我想,妇人坐月子,不都喝红糖水补血吗?”

“对对,我老家都是这样,我就去。”

桂香话毕,转身下去。国藩回眸岱云:“坏家伙,只要你乖乖醒来,我服侍你坐月子都行!”

不会儿的工夫,桂香端着杯红糖水上来,国藩忙抱起岱云的身子:“岱老,我知你很难受,说不出话。倘若你心里明白,请配合我喝上几口糖水。你是身子太虚,太需要进补了,来,张开点嘴。”

国藩搂着岱云,一勺勺地喂着,桂香抬眼望向国藩,心生无限好感。国藩对岱云道:“表现不错,还是喝进去些。我现在还将你放平,你躺着啊?”

国藩将岱云放平在床上:“岱云,天一亮我们就拿到药了,你难受,就闭着眼睡吧。心里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呢,家里老娘、弟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听明白了吗?”

岱云眼角滑落出几滴泪水,国藩忙为其擦拭:“好样的!我知道你心里是清醒的,你睡吧,我守着你呢。”

桂香说:“老爷,您请到外屋坐会儿吧,我给您泡茶提提神,让陈老爷一个人睡会儿。”

国藩看了眼岱云,便和桂香走进外间坐下。桂香忙为国藩泡上新茶:“老爷,您忙了一整天,这又熬了大半夜,身子会不会吃不消?我帮您捶捶腿好吗?”

国藩淡定地对桂香一笑:“你不也一样?来,你也坐下喝杯茶,我们说说话。”桂香难掩内心喜悦,坐在国藩的对面,“老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好想...”

桂香好想你的你字没出口,国藩马上道:“桂香,老爷的家,你随时可以回去。可这里,你也看到了,确实离不开人。”

桂香说:“那就等陈老爷的病痊愈了好吗?让陈夫人再找个帮手。我看原来的那个佣人,是不会回来了。”

曾国藩说:“桂香,我听说,陈夫人在教你学认字。”

桂香闻听一怔:“原来,老爷一直是在惦着我的?”

曾国藩说:“你在这里的一切我都知道。跟太夫人学会了刺绣,也学了不少字,进步不小。我为你高兴。”

“老爷,我...”

桂香话没说完,国藩又给堵了回去:“桂香,识字多了就要读书,读书,才会明白很多事理。这世间哪,很多奇妙的东西,不读书很难知道。”

“老爷,我就喜欢您这样的读书人,心眼又好,又有学识。”

曾国藩道:“桂香,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受人帮助,心存感激。感恩之心人皆有之,这无可厚非,我说无可厚非你可懂得?”

“好像懂吧。”

曾国藩继续道:“桂香,你很纯洁,也很善良。你是一个不惜生命代价也要报恩的女孩。可报恩有很多种,比如,学着别人对自己的善举,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个被帮助的人,又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比拿生命、拿身子,去报偿意义更大。”

桂香沉思片刻:“老爷是让我学着您的样子,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曾国藩说:“施恩不图报,这是我们做人的宗旨。有报恩的心,就去帮助需要的人,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可我对老爷是……”桂香欲向国藩表示爱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初恋受挫的伤心人,眼泪汪汪、深情委屈地看着国藩……

............

穆彰阿率几个贴身侍卫,从外面进了编检厅,院中行走的几位官员忙驻足施礼:“下官给穆中堂请安!”

穆彰阿边走边回答道:“各位免礼,都忙去吧。”

众官员各自谢过,便回了公事房。穆彰阿径直朝国藩公事房走来,随从们立在门外,国藩忽见穆彰阿到此忙上前施礼:“学生曾国藩,叩拜恩师!”

穆彰阿和蔼而温和地摆摆手:“起来吧。”

国藩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穆:“恩师亲临关怀,学生不胜欣喜,还请恩师多多指教。”

穆彰阿走近国藩桌前,信手拿起本书,随便翻了几下道:“涤生啊,你刚刚升授翰林院侍讲,眼下尚未补实,一定要利用这个空当,多做学问才是。”

曾国藩说:“恩师教导的是,学生每日都在按自己制定的日课册作业,片刻也不敢怠慢。”

穆彰阿意味深长地扶着国藩的肩说:“嗯,本师知你是有进取心的人,但本师尚需对你重锤敲。前日,吾与皇上议事,借机,也将你做事能力禀报于皇上,并将你以往写的诗文,呈与皇上过目。皇上对你动了垂爱之念。”

国藩受宠若惊地慌忙跪下:“蒙恩师抬爱,学生感激涕零!”

穆彰阿将国藩扶起,慈祥地端详着国藩,关怀而郑重地道:“自本师与你琉璃厂第一次邂逅,几年下来,你果然没让本师失望。这次翰詹大考尤为突出。你从一个三甲进士,一跃为翰詹大考第六名,此乃皇上钦点,来不得半点虚无。”

曾国藩拱手道:“学生全赖恩师栽培。”

穆彰阿说:“涤生,你可知翰林院是个什么地方,人文渊薮众贤芸芸!唯奇德奇才者、方为朝廷之栋梁。你若无才无德,纵是本师亲生子,本师亦是保举不得的。”

曾国藩道:“恩师再造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学生的点滴进取,均来自恩师的时时警言与鞭策。”

穆彰阿提醒道:“你做个心理准备,不日,皇上定会召见与你。日后,你不但要专心学问和修身,还要修口,寡语稳重不言自威。记住了?”

“涤生绝不辜负恩师栽培。”

“嗯,本师也在为你攒了把劲。希望你一如既往,不懈发奋,把握前程。前程,明白吗?”

“学生明白。”

“嗯,好吧,没事了,忙你的。我在院里随便走走。”

“学生恭送恩师。”

穆彰阿出了房门,迎面走来赵楫,赵楫老远就下跪施礼:“下官赵楫,给穆大人请安!”

穆彰阿大摇大摆地边走边说:“免礼吧。”

穆彰阿一行出了院,赵楫低着头走进公事房,国藩见赵楫进来,忙招呼:“赵大人。”赵楫一副关怀的样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没必要天天来坐班嘛!每月初十来点个卯就行,不必如此辛劳,你这本来就是个闲差。”

曾国藩说:“国史馆的一些资料尚在下官手上,下官要整理完毕准备移交。”

“那好,你就整理好交上去吧。”赵楫说完回到座位,他低着头揣测着穆彰阿的来意,不由得说出了声:“啊,穆大人突然来此...”

曾国藩说:“哦,穆大人说是随便走走的,并没多问什么。”赵楫闻听,好像放下了心……

............

国藩坐在浴盆里正要洗澡,秉钰挺着出怀的肚子要帮国藩洗。“哎哟,你别总把我当孩子,我自己洗。”

秉钰反倒拉个小凳子坐在浴盆前:“还真以为自己是大人哪,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不催着睡,就不知道上床。在外面是曾大人,在我这儿就是孩子。”

曾国藩长叹一声:“你现在身子不便,别这么惯着我。”

秉钰鼻子哼了声:“你是个大傻瓜,才知道我惯着你啊。”

“傻就傻吧,夫人不嫌就好。”

秉钰替国藩擦着背,突然惊道:“哎?不好!别动。”

“怎么了?”

秉钰抠着国藩背上痱子似的疹子:“你背上又起小点点了,是不是癣疾要发了?啊?痒吗?”

国藩无奈地苦笑了下:“随他便,爱发不发。真是发了那就挠呗。”

“你这叫什么话?还是赶紧去医馆瞧瞧吧,这一旦泛发到全身,又得遭大罪。这才好几年哪?”

曾国藩说:“从出生,这癣疾就跟我逗着玩儿。隔几年就出来骚扰骚扰,从未治好过他。不治了!有买药的钱我还买书呢。”

秉钰说:“书书,命重要啊书重要?”

“书重要。”

秉钰照着国藩背上打了几下:“重要重要重要!这个鬼癣,长我身上啊!干嘛认准一个人折磨。”

国藩扭着头道:“喂,你打癣呢,还是打我?”

秉钰扑哧一笑:“都打!”

“当心你肚子里孩子。”

秉钰嘟着嘴道:“不管,明天,你必须去医馆,不能再等到长满全身。那还让人怎么活嘛。”

“我哪有工夫去医馆,等下还要去陪岱云。啊对,让周升买的鸡,买了吗?”

秉钰说:“厨房门前篓子里呢。”

“那就好。”

秉钰问:“岱云现在能吃点东西吗?”

“心里是什么都明白,也会摇头点头,就是不睁眼也说不出话。”

秉钰哀叹道:“唉!家有老娘,一双儿女,弟妹身上还怀着孩子,真够难为他的。”

曾国藩道:“家境一直不好,极度匮乏补养,于是就积劳成疾。刚又经过突然的大考,突然的升级,这情绪起伏太大,终于撑不住了。”

秉钰说:“那你还不在意自己身子?让去医馆瞧瞧,跟要你命似的。”

曾国藩说:“等领到下半年俸银再瞧吧。眼下,刚买了官服,七月你又要

临产。我这都是小事。”

............

兰芝跪在堂屋的神像前双手合十,眼眶含着一汪泪水,身边地上放了只碗和一把刀。她口中喃喃祷告着:“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药师佛,南无十方法界佛菩萨。弟子易兰芝,恳求诸佛菩萨,念及弟子婆母年高,儿女尚小,腹中有胎,弟子自愿折寿二十年,换吾夫陈源兖病好如初。南无药师佛,弟子易兰芝,自愿割肉为夫煎药,以示虔诚之心。”

兰芝拜完,抡起衣袖挥刀割臂。霎时,殷红的血肉流淌在碗里。兰芝速从衣襟里拿出白布条,进行自我包扎……

国藩拎着两只鸡,匆匆向岱云家厨房走去,兰芝正在熬药,见国藩过来忙迎了上去。“弟妹,这两只鸡,等下让富贵宰了,给岱云煮汤。”

“好,谢谢涤生大哥。”

国藩忽感兰芝面色异样,关心道:“弟妹,身子不舒服吗?”

“没没,没有。”兰芝说着转身回避着自己的胳膊,国藩一眼看到兰芝正渗血的胳膊大惊:“弟妹你?”

“没,没事,大哥快到屋子里去吧,竹茹先生他们都在呢。”

国藩眼追着兰芝的胳膊看:“弟妹,你胳膊怎么了?”

兰芝慌张道:“哦,我,我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国藩突然看到砧板上装有血肉的碗,顿时血涌上了头:“你割肉做药引?”

兰芝立将食指堵着嘴:“别,别吱声,别让人知道。”

“弟妹,你怀着身孕呢!怎能这样不顾安危?”

“我没事,真的没事。大哥快进屋吧,药我得即刻煮上。”

“你怀着身孕怎么可以这样!这若被岱云知道,还不得疼死?”

“大哥,你每天都到家来,也都看到了,岱云药吃几日了,可依然不能醒来。家里老娘不能没有他,孩子们也不能没有爹呀...”

曾国藩‘唉’的一声,心像被击碎了般的难过。他掉头向岱云屋走去,迎面走来桂香,国藩即刻叫住,掏出钱递给桂香,并小声耳语几句,桂香点头道:“嗯,我知道,刀伤药。”

桂香疾步出了大门买药去了。

............

王婶和奶娘正在院里晾晒衣服,看到秉钰从卧室向书房走着,王婶对奶娘笑道:“看夫人的腰身,这次,我看像是个千金。”

奶娘瞅着秉钰:“说不定又是个小少爷呢。”

王婶笑道:“嗯,不像。咱民间都说,男孩显肚子,女孩显腰身。你看夫人的腰?”

春梅抱着被子来此晾晒,见二人嘀嘀咕咕接腔道:“什么事啊那么高兴。”

王婶玩笑道:“等到你自己就知道了!”几人正在说笑,国藩从院外大步走来,“王婶,等下,你和春梅过来帮我个忙。”

春梅问:“老爷,啥事啊?”

国藩边回话边进书房:“到书房来吧。”

王婶笑道:“看老爷笑眯眯的样子,应该有好事。”

国藩手拿几片沉香,对秉钰说:“申时,皇上要召我进宫,快帮我把官服熏一下。”

秉钰问:“进宫?皇上召见?哇,国藩,这可是真的?!”

“对,刚接到皇上口谕,下午申时养心殿面见皇上。夏天,我担心衣服上有汗味,专门到香店买的。”

秉钰说:“天天沐浴,哪来的汗味儿,我闻着你挺好闻的。”

曾国藩说:“快别开玩笑了。”

秉钰将沉香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沉香是焚在香炉里熏房子用的...”

这时,王婶和春梅进来。曾国藩忙说:“王婶,您会熏衣服吗?以前,您不是在王府做过?”

“哦,老爷是要熏香衣服?”

秉钰忙将几片沉香给王婶看,曾国藩问:“沉香片可以吗?”

王婶说:“可以是可以,不过,熏衣服要有熏衣炉和箅子。”

秉钰看了眼丈夫:“这,我们家没有,怎么办?”

国藩有点沮丧,自嘲道:“唉,瞧我这官做的,这些个东西都没有。就是买也来不及了。”

春梅眼珠一转:“不怕,我有!等着。”

春梅话毕出了屋,王婶问国藩:“老爷是要熏官服吗?”

“对。”

秉钰说:“老爷要进宫面见皇上,衣服上不能有异味。”

王婶笑道:“我就猜着老爷有喜事,原来是要面见皇上!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老爷的官服熏香了。”

说话间,春梅拎着个香囊及几种香料进屋:“老爷,这个香囊您挂在身上,近着身子就可闻到香气。我这还有好几种香料,只要涂在衣服的里面,不用熏的。”

王婶兴奋道:“这真是太好了!春梅,你从哪儿来的这些?”

“不用问了,能救老爷的急就好。”

曾国藩说:“谢谢你春梅,回头我买来还给你。”

“瞧老爷说的!您是全家的主心骨,老爷事事顺遂,就是我们做下人的福。”

紫禁城内,各宫宫女、侍卫、各司其事。国藩随一名当值太监辗转走至养心殿,二人进了院,径直来到大殿前。一个执事太监忙迎了上来。曾国藩忙自报家门:“翰林院侍讲曾国藩,奉旨觐见皇上。”

执事太监对国藩道:“皇上刚才吩咐,先请曾翰林殿内稍等片刻,皇上立马就来。”曾国藩谢过公公,便独自进了大殿。他先是在殿内四处浏览了一番,而后,便站在空荡荡的殿内默默地等候着……

殿外的太监柱子似的伫立在门外,国藩左等右等不见皇上到来,站了近两个时辰的国藩开始不安起来。他欲走不能,欲坐不得,开始大口呼吸稳定情绪。国藩回头往殿门望望,见没人注视自己,便偷偷摘下挂着的香囊,放鼻子上闻了闻,恰巧,当值太监进来,国藩慌忙将香囊塞在袖袋里。那太监道:“曾翰林,皇上有事,一时脱不开身,担心你等得久了受累,吩咐奴才让您先回去,明日,这个时辰再来。”

国藩闻听只得施礼谢恩,随当值太监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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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从宫里出来,便直接来到穆府,并将宫中所遇向穆彰阿叙述了一番。穆彰阿闻听,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不急,你先稳住神。凭本师判断,皇上定是有意在观察考验你。本师问你,你在殿里可曾留意,墙壁四周挂了些什么字幅或字的内容?”

国藩沮丧道:“学生初次被召,脑袋一片空白,哪敢左顾右盼。”

穆彰阿说:“皇上是个细致入微的人。皇上定是给你个空场,让你留意殿里的一切,作为明天的话题。...嗯,这样,”他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哪!”

一位家人从门外进来:“老爷。”

穆彰阿道:“唤张禄过来,老爷我找他有话说。”

家人应了声便匆匆下去。

穆彰阿像传授弟子功夫般地嘱咐着:“皇上极其俭朴,平易近人,但学识渊博。见了皇上,就像和本师说话一样,你无须惧怕,有问即答便可。臣子在皇上面前一定要稳、稳、稳!沉稳才不失气场,才能压得住阵脚。记住了?”

曾国藩怯懦地说道:“学生记下了。”

此时,家人张禄进来:“老爷,唤小的何事。”

穆彰阿对那张禄道:“你即刻到柜上支400两银来,拿着我的腰牌去养心殿,要那公公把曾大人进过的房间,四壁悬挂和张贴的字幅,一一给我抄写下来。不得遗漏。”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过去。”张禄说着转身要走,被穆彰阿喝住,“慢着,把我刚才交代的话重说一遍。”

张禄鹦鹉学舌似的说道:“老爷要小的进宫,找那公公,要他将曾大人进过的房间,四壁墙上所挂字幅,一一抄写下来,不得遗漏。”

穆彰阿点了下头:“嗯,去吧。”

穆彰阿看着张禄下去,关爱地对国藩道:“待张禄拿回抄写的字幅,你带回去好生复习。皇上常爱出其不意,指着壁上突然更换的字画,考问大臣。明日皇上一旦问着,你不至于惊惶失措。”

曾国藩道:“恩师对涤生恩重如山,如此劳心破费,学生无以相报,好不生愧。”

穆彰阿说:“涤生啊,你此言可就差矣!人才是国家的,国家是百姓的。朝廷需要柱石,皇上需要辅臣,本师寄希望于你而非你我私情。再说,本师官至极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尚需你报我何?本师年逾五旬,即使有朝一日,你做了极品大员,只怕本师早已黄泉之下矣!本师看重你的是才气品行,要成为朝廷重臣,尚须发奋哪!”

曾国藩道:“恩师惜才如子,无私荐贤,实实地令学生受教。”

穆彰阿怀有苦衷地诉说道:“本师做过多届会试大主考、大总裁,翰詹大考大总裁。榜上有名者自然称吾为师座,亦顺理成章为本师的门生。上千人中许多被本师举荐提拔,成为朝廷重臣。”说到此,他无奈一笑道,“可朝中还免不了流言蜚语,说本师在营结私党。真是可笑!难不成皇家、朝廷,是本师个人的?”

曾国藩不忿道:“学生亲身证言,恩师绝非流言中人。学生曾就读岳麓书院,山长欧阳先生,可谓桃李满天下;师者惜才,苦心栽培,岂可说为自己笼络人才?恩师不必在意荒谬之言。”

穆彰阿感叹道:“本师身为满臣,为大清社稷,不图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本师亦是底层做起,朝中无有任何靠山。几十年走来,没树一个私人的敌手,唯有政见不同。休看本师当下门生数千,一旦门前有个风吹草动,这些门生,便不再登门称师道恩。只怕比路人还不如。官场险恶,我活到这把岁数,什么看不明?扯什么私党!”

曾国藩宽其心道:“恩师,清者自清。涤生虽没能力涌泉相报,但学生铭记再造之恩。涤生绝不会像恩师所说,什么路人不如。”

穆彰阿说:“涤生,言重了!本师自英吉利之战,心情一直郁闷懊恼。几家不知几家愁啊!本师除了皇上,也是没人能够诉说。”

“恩师有何郁闷,不妨对学生一吐为快。闷在心里,会闷坏了身子。”

穆彰阿一声长叹:“本师自知国库家底,皇上都在克俭自己,可一场战争,败出我大清两千多万两白银。割据香港,皇上痛心疾首,我身为满臣,遭此奇耻大辱,国耻家丑,岂能下咽?”

曾国藩宽慰其道:“国运所驱,一切都既成事实,恩师尚需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穆彰阿恼怒道:“唉,这都谁惹的祸患哉?明知弱不抵强,硬将鸡蛋往石头上撞。他林则徐之流,自诩是爱国圣战,可弱不盛强的外交手段,只会使国家蒙受更大的损失。本师反对以弱示强的战争,是因为我的国家打不起这个仗。我不惧被后人鞭尸,他林则徐爱国,我郭佳.穆彰阿更是护国!”

曾国藩道:“恩师,学生官微言轻,说话无足轻重。中英之战发生在当朝,起因绝非寥寥几语,此乃必将留与后人所诟病。历史终将成为过去,恩师不必耿耿于怀。林则徐大人爱国初心,恩师大人护国之道,是非与过,待将后人评说好了。”

穆彰阿长长舒了口气:“也罢!只怪本师压抑多时,愤愤难平,方才与你发泄些情绪。罢了,打也打了,赔也赔了,我们不说这些。晚上,你留下陪本师共进晚餐,喜欢吃什么告诉本师,我让下面准备去。”

曾国藩淡淡笑道:“学生一日两餐,偶尔三餐,向来都是一饭一菜。饿得很了,吃什么都是香甜,从不挑剔的。”

............

夜幕降临,秉钰整理好床铺准备就寝,心里却惶惶不安,她站在门前望了望漫天的星星,又走进书房掌起了灯。秉钰心不在焉地拿起本书翻阅着,嘴里自语道:“究竟怎么回事,申时被召见,就要子时了,人还不回来。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池……”

秉钰越发地坐立不安起来,不由得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忽然,院里传来周升和国藩的说话声,秉钰这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国藩带着一卷字抄匆匆来到书房。进门便说:“夫人,我回来了。”

秉钰焦急道:“爷!这是被召到哪去了?半夜才回来!你急死人啦。”

曾国藩笑道:“啊,不急不急,我是从岱云那回来的。”

“你呀!就不会回家打个招呼再去?让我一直揪着心。快告诉我,见到皇上怎么个情况?”

曾国藩说:“没见着,明天再去。”

“什么?没见着,为什么?”

曾国藩说:“皇上忙,唉,别问了。明天去,明天准能见上。”

秉钰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曾国藩说:“我在穆大人府上吃的,接着去了岱云那里。岱云已经睁开眼了,也有点力气说话。”

“好吧好吧,瞧瞧,都什么时候了,快洗洗歇息了吧。”

国藩拿着带回的字抄:“我要将这些东西看完再歇,你先去睡吧。”

“什么呀,那么当紧,非要晚上看?翰詹都考试过的。”

曾国藩说:“明天再说吧啊?这是任务,我必须连夜看完,你快去歇着。”

秉钰回身为国藩倒了杯茶放桌上,默默出了屋。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道光帝坐在养心殿内的龙案后,随身太监站立一旁。国藩正在给道光帝行大礼:“微臣曾国藩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光帝极其淡定地坐着,不紧不慢声音温和地:“曾国藩,你展起面来。”

国藩慢慢将头抬起,道光盯着国藩脸端详片刻:“嗯,平身吧。”

“谢皇上。”

道光帝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国藩:“昨日,朕将你召来,却因要事一时脱不了身,教你在此苦等了两个时辰,你可有怨言?”

国藩略有紧张地:“微臣不敢!皇上呕心沥血日理万机,微臣疼惜尚还不及,何来的怨言。”

道光帝冲着国藩点了点头:“嗯,有道是君无戏言。朕,毕竟食言于你,即使心存怨言,也在情理之中。朕不怪你。”

曾国藩忙拱手道:“皇上所言,微臣诚惶诚恐。”

道光帝呵呵一笑:“曾国藩,你不必紧张,朕叫你来,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别站着了,”道光帝对太监道,“赐座。”太监忙为国藩搬把椅子,国藩慌忙下跪施礼,“微臣不敢。”太监忙拉国藩,好心地小声道,“皇上赐座,您就赶紧地坐下。”

国藩谢过赐座,便小心翼翼地跨着椅子边坐下。道光帝对太监道:“下去吧。”太监应声退了出去。

道光帝拿起龙案卷宗,对曾国藩道:“嗯,你是三甲第四十二名进士,庶吉士散馆,便上升到二等第二十九名,此番翰詹考试,又上升至二等第一。几年的工夫,你把原本二甲的同年都甩得老远,可见你一直在用功。”

曾国藩拱手道:“蒙皇上恩典,微臣天生愚钝,着实是笨鸟先飞。”

道光帝笑道:“好一只笨鸟,飞到了朕的面前。你的每次考卷,均被朕亲笔圈点。此次翰詹大考,朕命题《烹阿.封即墨论》,朕见汝的笔下大有治国之主见,如此大胆着笔,就不怕朕治你个借古讽今,抨击当朝皇上之罪吗?”

国藩顿时大惊,忙跪下来:“皇上恕罪!微臣只是就事论事,阐述自己的治国观点,万不敢借古讽今,抨击皇上。”

道光帝平淡道:“何须惊慌,坐下说话。”

国藩起身坐下,道光帝拿起国藩考试的文章:“你的文章,朕反复阅了三遍,朕要和你当面谈谈你的治国主张。你说说看。”

国藩暗想,备了一夜的课全没用上,反倒追究起自己的文章,他只好一板一眼地回答:“微臣以为,君王者不能遍知天下事,大臣贤能与否,亦不能遍知。正如:齐威王偏听偏信耳目,良莠不辨,至亲自查访,方知耳目进言谬之千里。故而有了烹阿大夫,封即墨大夫之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君王耳目不可不听,不可不信,但往往耳目之言,不乏夹带奸人妄语,甚至,成为奸人的代言者。久而久之,君心亦移。遭毁誉之臣,重则削官,轻则流放,此乃一个忠臣的下场。而君王,则蒙蔽于奸臣之耳目,至谗言驾驭君王之宝座,浑浑然国将不国矣。”

道光帝非常认真地听着,他沉思片刻问道:“嗯,以卿之见,你认为朕治国,比那齐威王若何?”

曾国藩道:“齐威王距今两千多年,微臣生于当朝,吾皇仍将《烹阿.封即墨论》作为命题让众臣思考,无须微臣多言,吾皇之英明苍天可鉴。”

道光帝呵呵一笑:“曾国藩哪,你对朕,既不直言谄媚,而又不卑不亢。真是让朕挑不出半点错来。嗯,那你来说说,我大清与英吉利的这场征战。”

曾国藩轻轻地说道:“微臣不敢。”

道光帝挺直了身子道:“朕恕你无罪。”

国藩心里还是犹豫:“这...”

道光帝给足了国藩勇气:“尽管说来。”

曾国藩说:“微臣斗胆拙见,我大清,自皇太极称帝,经康熙、乾隆盛世,开疆拓土八方称臣,百年基业固若金汤。然,盛世之下必生贪卵。蛀虫蚀木,蝼蚁溃堤,坏我朝纲,败我基石;甚者有和珅富可敌国,小者不乏污吏搜刮民财。百姓不得安然正气,哀怨四伏,吾皇纵力挽狂澜,奈何国库空虚,与英夷之战,前因后果不必多言,我大清输在了一个弱字上。兵弱,兵器弱,国库弱,人心弱。”

道光帝道:“曾国藩,你好大的胆,句句戳在朕的心窝之痛。”

曾国藩说:“皇上,昔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为例,吾皇为英夷之伤痛定思痛,实乃我朝一代明君。吾辈臣子都在仰望皇上,为朝廷效力。皇上应该开心才是。”

道光不得不服国藩句句说在不敢面对的心痛点,他狠狠出了口气:“是啊,你说得没错。……兵弱,兵器弱,国库弱,人心弱。”

曾国藩道:“皇上,人运,家运,国运,依易理论断,十年一大运,五年一小运,绝非一成不变。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改良朝政,惩处腐败,挽救民心,我大清依可再度辉煌!”

道光帝被国藩说得,不觉中对其赏爱几分:“嗯,曾爱卿岁庚几何?”

国藩闻听皇上突然叫自己爱卿,也松弛了几分:“微臣今年三十有三。”

道光帝对着国藩频频点头,仿佛从其年轻的活力看到自己的希望:“嗯,真好!朕也是从三十三过来的。”

国藩不解地看着道光帝,道光帝微笑地看着国藩……

...........

已经清醒的岱云正被妻子和富贵搀扶着起床,桂香兴奋得欲哭出声来。她捂着嘴跑至陈母房门前:“太夫人,太夫人,老爷下地了,老爷可以下地了!”

陈母答应着出了屋,一溜小跑进了岱云的卧室。

大门外国藩在叩门,桂香匆匆跑去开门。国藩手拿个精美的盒子进院:“老爷,陈老爷彻底醒了,可以下地了!”桂香说。

“哦,是吗?”国藩脸露惊喜冲到岱云卧室,正见岱云站立床边,他激动无比的道:“岱老!你终于站起来了!”

国藩跑上前,将手中盒子交予兰芝:“来,我扶他!岱云,你是不是要去茅厕?”

岱云少气无力地摇摇头:“站站,站站就好。”

兰芝拿着国藩给的盒子:“大哥,什么呀这是?”

“皇上赏的长白山野参,拿来给岱云补补身子。”

兰芝道:“大哥进宫见皇上了?”

“是!我刚刚从紫禁城出来,和皇上聊了一个多时辰。”

岱云感激道:“涤兄,谢谢你,什么都想着我。你家都不回,又来了……”

陈母和兰芝望着站起来的岱云,掩面而泣。国藩扶着岱云安慰道:“没有你和我吵架,我快憋疯了。不急,慢慢养,慢慢养啊?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你站得累了,要不还躺床上?”

“不,我想站会儿,想站着和你说话。”

国藩这会倒是激动得紧咬牙关,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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